不驯(强强) 第127节
作品:《不驯(强强)》 “春节也不放假?”裴延问。
“放。但是就几天,懒得跑了。”周达非说。
“你过年......”裴延似乎斟酌了一下,“也不回家吗?北京的那个?”
周达非沉默片刻,“我不想回去见到周立群。”
“那...你妈妈呢?”裴延一直觉得周达非跟家里的关系很奇怪。周达非对妈妈显然是有感情的,却还是鲜少回家。
“唔,”周达非抿了下嘴,有一种不太明显的孩子气,“算了吧。”
裴延观察细致,对微妙情感的体察极其敏锐。他知道周达非心高气傲,当年又是一腔孤勇地离开北京。他不是会向人示弱的性格,如今尚未功成名就,只怕是不肯回家。
裴延端详了周达非片刻,“你是...不好意思回家吗?”
周达非没有说话,稍稍挪开了眼神。
“你已经很优秀了,”裴延摸了摸周达非的头,“你妈妈会为你感到骄傲的。”
周达非眨了眨眼,乌黑的眼珠很亮,有一种天然的无辜和惹人怜爱。
“我妈妈为我牺牲了很多、很多。”周达非复又看向裴延,眼神定定的,“我当初有多想逃离你,我妈妈就有多想逃离周立群。”
“可是为了我,她坚持了很多很多年,并且从来不会以她的牺牲向我要求任何——譬如,让我选一条与梦想无关的阳关大道。”周达非说话的声调有一点轻微的变化,“所以我不想让她知道一丁点儿关于我过得很辛苦的事,特别是现在。”
裴延皱了皱眉,“为什么?”
“我妈妈在经历这么多年后,终于再次下定决心跟周立群离婚。”周达非说,“我怕她看到我过得辛苦,就又狠不下心了。”
裴延跟父母的关系并不亲密,也从来没有周达非这样的痛苦。他比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人都更想保护周达非,却知道周达非无论如何不会接受自己的帮助。
裴延把周达非往怀里抱了点儿,抚着他的背,声音带着轻哄,“宝贝,你真的已经很优秀了,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紧。”
周达非却并不买裴延的帐。
“这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我信,从你嘴里说出来我是不信的。”周达非倔犟地直视着裴延,“你对我的所有赞扬都是带了滤镜的。”
裴延抚摸的动作不停,片刻后很轻地叹了口气。
周达非见状也不再多言。他顺势枕在裴延的肩膀上,微微阖上眼,像是要睡了。
“你明天有事吗?”过了会儿,裴延在周达非耳畔问。
“有,我几乎每天都有事。”周达非闭着眼睛说,“明天上午,我要和丁寅,还有美术、摄影师一起再看看效果图;下午要做剧本围读。”
“等你这部电影拍完,可以请我去看吗?”裴延现在的声音格外温柔,“我很想看你的导演剪辑版。”
“行。”周达非在裴延怀里翻了个身,看样子是真的困了。他打了个哈欠,“今天晚上我懒得去卧室了,明天早上七点你叫我起床。”
第109章 旁观者的角度
然而,第二天一早,叫醒周达非的并不是裴延,而是丁寅打来的电话。
周达非正睡得熟,半梦半醒间拿起手机,松松掀开眼皮瞧见是丁寅,还以为是剧组出了什么事,登时就醒了个彻底。
他一骨碌从裴延的怀里爬起来,夹着电话边接边穿衣服,嗓音还有刚醒时的低哑,“喂,什么事儿。”
裴延这一夜睡得并不熟,几乎没怎么睡着过。他感觉到怀里热源的消失,皱了皱眉,眨了几下眼皮才睁开,却见周达非已经干净利落地穿好了衣服,又恢复了那副雷厉风行的样子。
“什么?”周达非系皮带的手一顿,皮带扣垂下发出金属的声音,“你大清早的打电话把我叫醒就因为我昨天晚上没去吃宵夜?”
“我,”不知丁寅在那边又说了什么,周达非的神色有些古怪,“我昨天太累...回去后直接睡了,没看手机。”
“行。我知道。”
“拜拜。”
“丁寅给你打电话什么事儿?”裴延也醒了,他捡起衣服披上,“不是剧组出了什么问题吧。”
“半毛钱的事儿都没有。”周达非把裤子穿好,翻了个白眼。他看了看时间才把手机揣回兜里,“丁寅说我昨晚没回消息,担心我出了什么事导致今天误工,所以才打了个电话提醒我。”
“我看丫就是诚心的。”
“.........”
“现在才六点半。”裴延看了眼墙上挂的钟,“要不要再睡会儿?”
“不用了。醒都醒了,也睡不着。”
周达非薅了把头发,赤脚从影音室里走了出去,“借你家浴室用一下。”
周达非洗澡的时候,裴延让厨房提前准备好了早餐,放在餐桌上。
他记得周达非喜欢吃很典型的中式早餐,包子、馒头和稀饭。
周达非洗澡洗得很快。下楼的时候,他已经穿戴整齐,还拎上了奥涅金的纪念品。
“吃完早饭再走吧。”裴延说。
“不了,时间有点紧。”周达非顺手从桌上拿起两个馒头,当场就咬了一口,边咀嚼边口齿不清道,“我可以带在路上吃。”
“早上去找丁寅之前我还得回趟家,把电脑拿上,里面有资料。”
“其实,”昨晚有一件与奥涅金纪念品同样重要的事裴延没来得及说,那就是他的毕业论文。
裴延一直想让周达非看的那篇有关基耶斯洛夫斯基的毕业论文。那代表着真正的他、最好的他、最有可能打动周达非的他。
“什么?”周达非一手拿着馒头,另一只手还在手机上戳戳点点,看起来挺认真,可能是在回消息,“还有什么事?”
回完消息,周达非才抬起头。
裴延觉得从各种意义上这都不是个合适的时机,可他不知道自己下次见到周达非会是什么时候。
斟酌片刻,裴延还是开了口。他语气平静,“我有一样东西,一直想给你看看。”
“什么东西?”周达非有些奇怪。
“我的毕业论文。”裴延说。
“.........”
“毕业论文?你好端端的让我看你毕业论文干嘛。”
周达非感到莫名其妙。他本能地缺乏对裴延的信任,“你别是又想整什么幺蛾子吧。”
冬日天亮得晚,窗外的模样与夜间并无多大区别。这里僻静,也没有晨起的鸡鸣,只有桌上白米稀饭散发的香气带着清晨的气息。
裴延看着周达非费解狐疑的面容,心里忽然生起了一股孩子般的不服气。
裴延的很多思维是极其年轻的。尽管在外人面前刻意不苟言笑,可他并不像大多数德高望重的成功人士那般端庄严肃。
他其实是个很有趣的人,有时甚至有几分恶趣味。他在迷失中丢失过少年人的梦想,可他在本质上永远是那个少年。
“哦。”于是裴延没有告诉周达非自己的毕业论文是关于基耶斯洛夫斯基的,“那算了。”
“等你哪天想看了再说。”
“.........”
“行。”周达非也懒得搭理裴延的欲擒故纵。他从衣架上拿下大棉袄裹上,把还没吃完的半个馒头拿纸巾包着塞进口袋里,“我走了。”
“你过几天就要去外地了?”裴延一直把周达非送到门口,却没有提出让司机开车送周达非回家。
“嗯,”门一开,周达非就把冷风吹得闭上了眼。他吸了吸鼻子,“也就三五天就开机了。”
“那...什么时候再回上海?”裴延问。
“怎么也得等冬天过完了。”周达非把棉袄拉链往上扯了扯,“而且,我其实不希望在上海呆的时间很长。”
裴延:“为什么?”
“因为那意味着我找到一份工作所需的时间很长。”周达非说。
“.........”
世界上真正的别离都是不知归期的。裴延不怎么畏寒,他只穿了薄毛衣,手也是热的。他难耐地摸了摸周达非瘦削的下颌,“宝,”
周达非没有躲开裴延的触摸,却打断了他,“昨天我就想说,其实我很不喜欢听到你喊我宝贝。”
裴延皱了皱眉,片刻后反应了过来。“宝贝”二字有太多隐秘微妙的情愫在内,宣之于口时总是不免带上不平等下的爱怜与保护。
“我只是想表达,对于我来说你很重要。”裴延认真道,“仅此而已。”
周达非静静地看了裴延一会儿,“如果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我会劝你尽量不要如此爱我。”
裴延却笑了。他轻轻地抱了下周达非,嗓音很低沉,“如果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我会劝你尽量不要如此天真。”
“.........”
天将将有些亮的时候,周达非离开了别墅。
临别前,裴延问他,下一次见面会是什么时候。
周达非很坦然地说,不知道。
他说自己接下来的半年都会很忙,至于半年以后...他只希望自己能够更忙。
尽管周达非没有明确说,可裴延明白,从概率的角度,昨晚发生的事更像一场意外。
裴延还想再问些什么,可周达非的手机又响了,看他的神态,这回应该是真的有事。于是裴延没有再开口打扰,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楚,导演总是有无穷的事情要处理。
周达非对着电话那头嗯嗯啊啊了几句。他似乎有些急,还没等挂断电话就匆匆往外走,只来得及随便挥个手向裴延示意告别,之后就小跑了起来。
裴延独自站在廊下,在周达非看听不见的地方轻轻说了声,“宝贝,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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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达非接到的那个电话是美术打来的。这位美术昨晚不知吃了什么东西,早上起来突发严重过敏,挂了上午十点的门诊,打算去看看。
周达非:“.........”
于是原先定在八点半的碰面被提前到了八点。
周达非揣着没吃完的半个馒头,马不停蹄地回家拿上电脑,又把奥涅金的纪念品放下,这才在八点整赶到了与丁寅等人约见的地方。
“你昨天...”刚见面,丁寅就饶有兴致,“见到你那恩师裴延了?”
“你这不是废话吗。”周达非哐当拉开椅子坐下。
“《左流》怎么样?”摄影师问,“看现场反馈评价很好,说它好得都不像是裴延拍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