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默契地安静了下来。
    一个思念着早逝的母亲，一个缅怀着曾经暗恋的心上人。
    娱乐圈里叱咤风云了一辈子的康泽，是圈内最有手腕的经纪人，却连心意都不敢告诉心爱的女人。
    在兰芳的面前，他成了怂包。
    许尘尘望着这位爱恋了母亲一生而不得的中年男人，心生怜悯。
    也许，妈妈至死都不知道康叔的心思。
    也许，她早就知道却故作不知。
    “厉敬芸跟我妈妈的去世，又有什么关系？”
    在许尘尘童年的记忆里，从不记得出现过像厉敬芸这样的女人。精明干练、美丽自信。
    许尘尘相信，若是见过厉敬芸，她肯定不会忘记。
    康泽微微摇头否决：“我当初亲眼所见她去借钱，就在你三四岁的时候。”
    厉敬芸作为公众人物，以她谨慎小心的行事风格，拜访退圈的好友，怎么可能让旁人注意到？饶是好友的女儿，也不行。
    那时候，正值康泽的事业瓶颈期，他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开始愧疚于当初的年少轻狂。
    想弥补兰芳的康泽，绕着许尘尘的家附近徘徊了好几天，最后都没勇气敲门。不想竟然撞见了厉敬芸来拜访兰芳。
    “借钱？”许尘尘瞪大眼睛，妈妈怎么可能还有钱借给别人？
    “第二次，就是你母亲生病的时候。当时你还没放学。”
    康泽一想到那个时候，许志强很少出现在兰芳的病床前，天天围着批改作业的工作打转，留下许尘尘一个小孩子，一边上学还一边照顾生病的母亲，康泽就气不打一处来。
    “然后呢？”
    许尘尘可不知道康泽心里对情敌的埋怨，事情到了关键地方，可不是卖关子的时候。
    康泽轻叹一声，“她呆了不到十分钟就离开了。”
    这不是重点。
    男人蓦然站起来，扶着墙，沉声道：“第三天，你妈妈就没了！我之前还跟大夫打听过，如果坚持治疗，兰芳还能再活几个月，可是，可是……”
    消息来得太突然了。
    康泽还没有做好任何心理准备，还没有向兰芳当面道歉。他的心上人就在猝不及防之间与世长辞。
    而他因为懦弱、内疚，竟然连兰芳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一定是厉敬芸！是她说了什么，或者是做了什么，让你妈妈大受刺激，才会，才会……”康泽的眼眶再度红了，如同一个无助的大男孩。
    怪不得，怪不得康泽一看到厉敬芸就暴怒，怪不得他宁可赔付巨额违约金，也不想让许尘尘多跟厉敬芸待在一起，哪怕一秒！
    许尘尘缓缓地靠在墙上，她低声喃喃道：“我以为，我以为我妈妈就是生病，正常死亡……”
    没想到这中间，还有厉敬芸！
    “她到底做了什么，你知道么？”
    康泽摇摇头，要是知道就好了，他何至于跟厉敬芸吵翻？
    “你们不和睦，她逼迫昊天把你开除发配，也是因为我妈妈吗？”
    很多事情，饶是没亲眼所见，许尘尘也能猜出一二了。
    “她……知道我当年挤兑你母亲重新进入演艺圈，所以伺机报复。我心里头内疚，也就没有抵抗，离开了昊天……”
    康泽说完，再度点燃一支烟。
    一老一少，重新陷入沉默之中。
    许尘尘的脑海里很乱，纷繁的思绪不断地在脑子里头打架，就像是两个小人儿在打架。
    “我不能退组。”许尘尘蓦然开口，说得却是另外一桩事儿。
    “你还想继续跟她合作不成？”康泽愤愤地道：“要不是她，现在坐在影坛这个位置上、享受众星捧月的，就是你的母亲兰芳！”
    “正因如此，我才更不能走。”清丽的水眸盛满锐利的凛冽，“我要替妈妈，拿回属于她的一切！”
    中年男人骤然失声，望着斗志盎然的许尘尘，仿佛看到了当年在摄影机里风华无双的兰芳。
    他张张嘴，还没来得及开口，许尘尘已经率先安排：“康叔，你先离开吧。”
    康泽动了动嘴唇，一时间也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他转身走了。
    许尘尘神情恍惚地往回走，在片场附近转了好几圈。莫愁紧随其后，寸步不离。
    刚才的话，莫愁全都听到了，她望着许尘尘的背影，神色闪烁片刻，便重新恢复平静。
    许尘尘的内心仍然挣扎。
    那样好的厉前辈，那样照顾自己的康叔，都在眼前不断地盘旋着。
    她攥紧了拳头，下定决心，一定要站在跟厉敬芸一样的高度，质问她，妈妈的死，究竟是不是跟厉敬芸有关。
    做了决定，许尘尘这才一脸懵地发现，她迷路了。
    “这是哪儿啊？”
    “片场后面的楼。”莫愁淡淡地接了一句。
    水眸瞧了一眼身后，望着在阳光下被染上了几分暖色的莫愁，才发觉，原来，她自始至终都不是一个人。
    莫愁一直在她身边，仿佛燕无忧的眼睛，一直在关切着她，爱护着她。
    “呼……”长长地输出一口气，她沉声道：“我们回去。”
    水眸逐渐变得深邃坚定，白皙的手下意识地紧握成拳，水眸染上锐利之色。
    她不能停留，必须得努力向前，才能够得到一个想要的结果。
    孔萱在片场周围转了半天，也去了之前康叔和尘尘姐聊天的地方，愣是没找着人。
    大家都在等着许尘尘和李想的这一幕戏呢！
    这可怎么办？
    孔萱着急团团转，电话不接微信不回的，这是要上天？！
    郁闷地朝天翻了个白眼，孔萱终于在甬道的方向看到了两道熟悉的身影！
    “尘尘姐！莫愁姐！我的天，你们两个跑到哪里去了，让我一通好找。”
    孔萱快步迎上去：“大家都在等你们呢，到了你和男主角相遇的戏份了。”
    许尘尘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脸上没有一点笑意，跟平时里盈盈笑容的小女人全然两个模样。
    女孩子都是敏感的，孔萱立刻注意到了她的变化，小声问道：“尘尘姐，你怎么了？”
    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水眸眨了眨，骤然恢复了笑意，许尘尘“啊”了一声，说道：“没怎么啊，我肚子有点饿。”
    孔萱松了口气，“坚持一下，初遇的戏拍完，就吃点饼干垫垫。”
    “好呀。”许尘尘一边若无其事地跟孔萱说话，一边扭头看了莫愁一眼。
    莫愁郑重点头，表示明白。
    只要少爷不主动问，她就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