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身的血液已经开始倒流一般，带着心脏的钝痛，许尘尘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走，却僵直着动弹不得。
    她听错了吧？她一定是听错了！
    “康叔，你在说什么？！”
    下意识地扶着墙，许尘尘脸色惨白地追问道：“什么我妈妈的死，她不是……”不是生病去世的吗？！
    饶是精致的妆容，也遮不住她难看的神色。
    康泽闭了闭眼，沉声道：“厉敬芸和你妈妈兰芳，曾是好闺蜜。兰芳重病之后，厉敬芸还去看过她。”
    那双精明干练的眼睛再睁开，充斥着一股锐利的寒光，康泽沉声道：“她不配演你的母亲！你妈妈的死，跟她脱不了干系！”
    仿佛晴天霹雳，“嗡”地一声，一下子冲着许尘尘的脑子劈过去，她感觉世界都颠倒了，眼前一黑一亮，勉力扶着墙支撑身子。
    厉敬芸跟妈妈是好闺蜜？刚才她问的时候，为什么厉敬芸说不知道？
    虽然仍然对事情的真相有所质疑，可她心里的天平，已经隐隐倾向于康叔的说法了。
    心中悲愤不已，许尘尘却没失去理智，一双水眸锐利地盯着康泽，沉声问道：“康叔，你怎么会知道我妈妈！我们在一起合作这么长时间，为什么你一次都没提起过？”
    虽然被突如其来的消息震惊得险些心神剧烈，但事关母亲，饶是面对对她极为照顾的经纪人，她也必须问个清楚！
    在母亲的事情上，许尘尘从不犯糊涂。
    康泽被这番质问说得神色一凛，眼神闪躲之下，竟有几分狼狈逃避之意。
    许尘尘扶着墙站直了身子，水眸审视着面前的中年男人。
    康叔有事情瞒着她。
    如果一直疼爱自己的康叔都不值得信任，许尘尘的眉目染上几分黯然。
    她能真心信任的人，真的不多了。
    “康叔，你究竟瞒了我什么？”
    中年男人疲惫地闭上眼睛。
    冲动地来到剧组要带走许尘尘的那一刻起，康泽就知道，那些陈年往事……瞒不住了。
    “你妈妈当年，是我带的第一个艺人……”
    康泽顺着墙滑坐下去，也不管地上脏不脏，原本严肃锐利的眉眼，都跟着变得柔和了。
    第一次带艺人，还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女生。
    兰芳长得很好看。
    那种好看，是出淤泥而不染的清丽、是低眉含羞的美好。
    她秀气的容颜、天赋般的精湛表现，几乎征服了每一个导演。
    镜头里的兰芳，是风华无双的。
    康泽捧着一腔浓郁的暗恋之心，全心全意地捧兰芳，目标是让她成为全球巨星。
    他都想好了，等到适当的时候，兰芳成为影后的时候，他就跟兰芳表白。
    谁知道，谁知道许志强出现了！
    “我一看到许志强，就知道他是个毫无担当的男人！”康泽用力地捶了一地面，恼怒的模样恨不能将地砸个洞出来。
    “你妈妈是个死心眼，就是认定了他，跟准了他……”到头来吃亏的，还是兰芳。
    想到那个柔顺清婉的女人，许尘尘锐利的眉眼跟着柔和下来。
    是，在妈妈没生病的那段时间，他们一家三口也曾很幸福。
    幸福是短暂的，生活大多不易。
    许尘尘喃喃道：“你从一开始就认出了我是妈妈的女儿，是吗……”
    中年男人摇摇头，还记得在纯爱娱乐第一次跟许尘尘打交道，康泽对她可没什么好印象。
    “你转到我名下当艺人的时候，我看到了你的简历……”
    怪不得，怪不得。怪不得康叔一直坚定地帮助她、支持她考央戏，提高演技。
    这么长时间，更是竭尽全力扶持，费尽心思周旋，为许尘尘争取最好的资源。
    饶是到了昊天娱乐，许尘尘在资源上也从没吃过亏。
    她也争气，资源从没浪费，还圈下了不少人脉，为许尘尘前程铺路。
    一路前行，不知道多少人都在感慨，她遇到了这么好的经纪人。
    暂且不谈利益互惠，康泽也帮她良多。
    那些细微之处的关照和疼爱，那些身为长辈的维护与信任，今天，终于让许尘尘知道了理由！
    康叔，是爱屋及乌啊！
    “我妈要嫁给爸爸，你没有阻拦吗？”许尘尘的眸间闪烁着疑惑。
    以康叔的手腕，想留住妈妈，绝不是难事。
    “我怎么没有？就是因为拦得太狠了，你妈妈选择放弃娱乐圈，放弃她热爱了一辈子的演艺事业。”
    康泽脑袋倚靠在墙上，他当时年少气盛，在知道兰芳过得不好之后，并没有给她生路，好几次都从中作梗，破坏了兰芳接戏的机会。
    等到他后悔的时候，却听说了兰芳怀孕的消息。他知道，怀孕是最消耗女人事业的，便压下了再助兰芳的心思。
    接下来那几年，康泽春风得意，同全牧创建昊天娱乐，着实风光了几年，等再听到兰芳的消息，就是她缠绵病榻、命不久矣的时候了。
    他悔不当初，悔不当初啊！
    “我一直知道兰芳性子烈，没想到她性子那么烈。你那个爸爸许志强，他根本不是什么好人！发现兰芳不再跟之前一样能挣钱，二人再没了当初的如胶似漆……”
    更可气的是，许志强那个孬种，非但不努力赚钱养家，还总是标榜着自己的清高，却不予余力地花掉了兰芳的积蓄！
    “你爸那个无耻的混蛋，这辈子，我都不会原谅他！”康泽咬牙切齿地道。
    许尘尘沉默了一瞬。
    爸爸和妈妈的故事，她并不知道，听着康叔愤懑的话，许尘尘心中知晓，没有人能代替妈妈的感受。
    很爱妈妈的康叔，也不行。
    “我妈妈生病的时候，你有去过吗？”许尘尘明知道这个问题不合适，却还是问出了口。
    也许是心疼康叔的付出，也许是想知道，在眼睁睁看着母亲走上一条错误的路之后，康叔有没有想过挽救妈妈，哪怕只有一次。
    “……有。”可他没脸去见兰芳。
    康泽后悔，也内疚。
    明知那个善良又坚韧的女人，一定不会怪他，不会怪他偶然或者故意所做的一切。
    正因为不会怪罪，康泽才更加内疚。
    “是我。没能守护你妈妈的幸福。”他知道，此生再也没有办法弥补兰芳了。
    此后的一段时间，康泽着实沉寂了一阵子，甚至最后被开除昊天娱乐，他都没有据理力争。
    就这样吧，生活就这样下去，也无所谓。
    饱含泪水的眼一眨不眨地盯着许尘尘，康泽低声道：“我看到你的时候，重新燃起了希望。”
    他不再自我放逐，为的就是将曾经亏欠兰芳的，一并还给许尘尘。
    值得庆幸的是，许尘尘像极了兰芳。
    她的一颦一笑，她坚韧不拔的心气，还有对演艺事业的执着，都像极了兰芳。
    “我要让你红透全球。”
    这是康泽弥补兰芳、弥补许尘尘唯一能做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