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味天的厨刀上，平整的摆放着半个怪物头颅。
    依旧状若酣睡，好像并未死去。
    足以证明食味天刀法之快，已能达到一些平日未见的效果。
    除此之外，怪物一半的头颅所散发的腥臭气味，比之前浓烈数倍不止。
    见几步之外的椿丫头早已捂住口鼻，扭过头一阵干呕。食味天才停下脚步，大胆说出自己的猜测。
    “椿儿～不管你愿不愿意，它们都是眼下唯一可以当做‘菜肴’下厨之物。”
    椿丫头紧紧捂住口鼻，身子想尽可能的远离“臭味源头”。
    “食大哥，别开玩笑。我宁愿饿死，也不会吃这种东西。绝对不会吃，绝对绝对绝对绝对绝对......”
    食味天知道，不善言辞的自己无法轻易说服椿丫头。也没法完完整整地表达出他心中的猜测。
    在他的认知里，这个猜测或许和“道”是密不可分的。
    “俺不太会表达。但椿儿你如果真当俺是大哥，你就信我一回。”
    “信什么？”
    “试炼，啊不对，食物也不对。反正就是一种感觉。你如果相信大哥，就在一旁看着。如果周围这些畜生有什么异常，你要第一时间躲俺身旁。”
    “为什么要躲你身旁？食大哥，椿儿没听明白。”
    “一会儿你就明白俺的用意了。”
    椿丫头点点头，往枯树靠了靠，一边留意着周围反常安静的怪物们，一边看着食味天，想知道她这个大哥究竟要干什么。
    食味天背靠枯树，面向周围的林子，忽然双腿弯曲，脚开外八，手端厨刀，扎起了马步。
    双眼圆鼓，大口吸气再吹向刀面上的怪物头颅。
    一时间腥风浓郁，臭气扑鼻。林子中不少怪物都昂起头嗅了嗅，有的还发出阵阵吼叫声。
    片刻后。
    没有任何异样发生。
    只见食味天抬起左脚身子向右倾斜，再换右脚抬起，左侧身子倾斜。
    逐渐加快的速度，使得食味天看上去，就像个面目狰狞的祭祀。
    不是要把身后的椿丫头献祭给群怪，而是要把怪物献给椿丫头品尝。
    随着椿丫头扑哧一笑，一时间竟忘了用衣袖掩住口鼻。
    食味天口中猛然一喝，双脚站稳。
    左手成诀印状，慢慢推向右手中的厨刀。
    刀身微颤，氤氲雾气产生。
    其上红色愈发鲜亮，绿色也更加青翠。
    当怪物头颅与刀面接触之处，发出滋滋声响时，冲天的臭气如同实质的褐色烟柱，直冲上方。
    食味天身为见识过多种腥臭的厨子，此刻也情不自禁地微微侧过头，抽动着鼻子。
    身后的椿丫头更是小脸发绿，双眼上翻，实在无法忍受。
    可是截然相反的一幕，却出现在周围的怪物群里。
    之前对食味天和椿丫头都丧失兴趣的怪物们，口水已经从嘴角拖到地上。双目发出深邃嗜血的红光，身体跟着微微吸气的鼻子，慢慢向前挪动。
    意识到处境的椿丫头，默念口诀，强自镇定。
    当她注意到怪物的视线都集中在食味天刀背上，那半颗正臭气的头颅时，才再次回想刚才食味天说的话。
    “食大哥，莫非......”
    没等她开口说完，声音就被淹没。从四面八方飞扑而来怪物，完全由最原始的本能驱使，发出不受自己控制的古怪声音。
    这些无毛“狗”怪，皆是一副饿狗扑食的模样，贪婪而无所顾忌地冲向食味天。
    椿丫头见状就要一边呼喊，一边上前。
    却被食味天周身散发出的光芒，惊得呆在原地。
    “猛火、文火”
    “熏、烤、焖、蒸、煨。”
    “厨道、吃道、味道、御火之道、调和之道、分寸之道......”
    随着食味天莫名的话语越多，他周身外的气场越足。从还是厨子的普通人，到懵懵懂懂的无月之境，紧接着就飞跃到满月境，随后更是直接到达入神境。
    额头随即出现怪异的“神纹”，俨然是一个小很多的碗，碗的上方飘出五道颜色不一的蒸汽，象征“五味”。
    “刀技之道。”
    “效用之道。”
    “腐奇之道。”
    “颠覆之道。”
    “椿儿，把你身后的枯树枝丫给我几根，快，不然来不及了。”
    “哦～哦，哦，好，给你，接着。”
    椿丫头用手中的墨绿“剑体”，砍下几根枝丫就朝食味天甩去。
    当这些本就枯死很久的树枝，在遇到食味天周身的气场时，更是瞬间就会做无数齑粉。
    只不过齑粉并没有被强大的气场冲散，而是分成十个小堆，悬浮在食味天身侧，像恭敬的仆人一般，随时听后差遣。
    之前已扑到食味天近前的那些狗怪狼怪，此刻不愿继续上前，盯着他手中一把枯树粉，如临大敌。
    食味天将其放在鼻子跟前闻了一闻，嘴角和眼角同时流露出赞许的神情。
    “无味，胜有味。”
    然后奋力向着臭气缭绕，还流淌着褐色油脂的那半颗头颅，全部撒出。
    落在刀身上的粉末，像被点燃一样，伴随着一阵烟雾火光化为灰烬。
    落在狗怪头颅上的，则均匀地贴合在表面，又忽然间像渗透腐肉一样顷刻消失。
    下一刻。
    笼罩四周的腐臭之气，竟然淡了些许。近处一些的狗怪不停地甩着头，仿若吸入什么脏东西一样难受。
    甚至有不少，眼中贪婪的红光，已经开始慢慢褪去。
    食味天得意之色溢于言表，竟然也反常地开口大笑三声。
    随即再次从身侧甩出三把枯树粉末，像运用佐料一般，将那半颗头颅覆盖。
    蜂拥而来的怪物们，第一次出现落荒而逃。
    等到周围林子变得空空荡荡，地上只留下密密麻麻的爪印，以及淡淡的腥臭气息。
    这时。
    椿丫头也已不再留意其他，仔细地审视着食味天的变化。
    可当她目光停留在那半颗狗怪头颅上时，不自觉地后退两步。
    “食，食大哥。那个，那个头上的耳朵，刚才是不是还动了两下？”
    “咦？怎么闻不到刚才那浓烈的恶臭腥臭，反倒还有几分烤肉的味道。”
    椿丫头一连说出两句，甚至都没有顾及自己正在咕咕声响的肚子。
    食味天没有回头，叮嘱椿丫头要留意任何变化。
    右手数次伸缩，频繁抖动厨刀。
    紧接着把身侧剩余的五堆枯树粉末，搁置在半颗头颅上的五个位置。
    椿丫头紧盯着头颅，似乎这时已经不那么让人反胃了。
    恰在此时。
    头颅上两个参差不齐的耳朵，各自向着不同的方向画了两圈。
    椿丫头刚伸出手指，大致指着耳朵的部位，还没说话。
    就见狗怪头颅上的眼睛睁开，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动之后，一个看向食味天，一个跟着椿丫头手指的方向移动。
    “还不乖乖听话，助我完成这‘道菜’。”
    听闻此言，椿丫头心中古怪而不太情愿，总觉得食味天不会用这种口吻跟自己说话。
    就要“应声”上前帮忙时。
    却听到狗怪半个头颅，用仅有的上颚发出“嗯～～～～～”的声音。
    也算见多识广的椿丫头，脸上一红。不知为什么，竟觉得是自己多情了。
    食味天的话，分明不是说给自己的。
    不到一息时间。
    仅有上颚的头颅，居然旋转一周，“吃掉”了周围五堆枯树粉末。
    食味天周身光芒散去，手也不再触碰厨刀，向后退出几步。
    异变陡生。
    一道蒸汽，自头颅上裂开的皮肉里飘出。
    四周瞬间弥漫着浓郁的肉香，而且是人间从未出现过的味道。
    此前一直强烈抗拒的椿丫头，在闻过这一道香味之后，疯狂咽着唾沫。肚子里饥饿的声音，早已超出本能控制，几乎是无规律的响动。
    若不是之前从视觉、嗅觉上被直接而强烈地刺激到，恐怕椿丫头现在也已经无法抵挡这食物香气的诱惑，冲过去上手了。
    食味天依旧不为所动。
    似乎一个好的厨子，不仅要对自己的饭菜有信心，更要有绝对的耐心。
    这，才是为厨之道。
    “椿儿，想吃吗？”
    “食大哥，能，能吃吗？”
    椿丫头内心挣扎着，吞吞吐吐地问出这句她自己都产生怀疑的话。
    她想知道，这不是快饿晕时的幻觉。
    “椿儿。它们本就算不上什么狗怪狼怪，所谓的腥臭，不过是强烈到蒙蔽真相的手段。
    大道面前，小道可为菜。强道面前，弱道可为菜。
    想来，这也是我们进入此剑魄的试炼了。
    这‘道菜’的本质，我也是今日才粗通皮毛。”
    食味天说着，冲已经成为“道菜”的头颅挥了挥手。
    只见他有些错愕的眼眸中，椿丫头正伸出双手，抓起那“道菜”就要啃。
    “既然完成了这‘道菜’，你还赖着干什么？是舍不得你那颗狗脑？”
    椿丫头早已心神无主，完全被香味征服。
    就要闭着眼睛，陶醉其中下口的时候，却感觉双手中的那半颗头，自己“挣脱”跑了。
    事实上也是如此，听闻食味天的话，头颅竟然像能够听懂人言的活物，自己向林中奔去。
    只剩下一颗不算很大，通体雪白，散发着不同颜色两道蒸汽的“脑”，悬浮在椿丫头面前。
    仅仅只是多了一道香气，气味如同泉涌一样，直接在枯树周围形成结界。
    椿丫头只是闻到一丝气味，没来得及睁开双眼，身子就向后倒去。
    食味天直接出现在椿丫头身后，将其扶住。口中念念有词。
    “虽然是残次品，但第一次尝试就有一道半蒸汽，已属不易。
    只是以椿儿现在的境界，闻一下就会果腹，想吃下去，恐怕不简单。”
    食味天说着，把椿丫头放在枯树下，才把自己的厨刀收起。
    那“道菜”，仍被留在半空中。
    他并不担心，有谁会抢走。更不担心，这剑魄内，谁有能力吃下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