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既想给人为峰这个蜀山大弟子一个舞台，掌门师兄面子上也能过得去，又想借着那些比人为峰强很多的弟子之手，从少依凡身上挽回些什么。
    现在倒好，蜀山一众弟子的糗态，先摆在了眼前。
    三长老和四长老，又岂能看不出，那些围观之人，有些极力地捂着嘴，分明碍于此处是蜀山，而不敢笑出声。
    当着青山子和如此多人的面，眼见身着破烂绿袍，却依旧闲庭信步走出蜀山弟子包围的少依凡，四长老进退两难。
    放下长老架子，与这来历不明的小娃计较一番，还是认可这青年的实力，忍住心中种种，好言奉上？
    略一犹豫，四长老爆喝一身，入神境的气息全数散开，丝毫没有避讳和克制，就要施为严惩少依凡，亲手洗刷这份奇耻大辱。
    青山子没有阻拦，三长老同样没有拦着。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就要临近少依凡的四长老，却被一个身着蓝色道袍的身影挡在了身前。
    “青山子师兄，这是何意？”强忍着无处发泄的怒火，四长老保持克制地问了一句。
    而拦在他身前之人，并不是青城山掌门青山子。
    是陆长生。
    情急之下的四长老，自然认为，陆长生的举动是青山子授意，而并非其自主。
    青山子嘴巴微张，似乎自己也有些不愿相信，更没有一个准确的答案来回复四长老的质询。
    “长生！你这是？”
    青山子此话一出，包括身后两个老道和蜀山三长老在内，都是神色古怪。
    正如青山子没有回答四长老一样，陆长生对于青山子饱含质疑地责问选择了无视。
    “回去吧，这样冲上去，要么会死，要么会生死不如！”
    陆长生说话声音不算大，但却使得整个蜀山山门外，都有相同的声音在环绕，声声不息。
    闻言，即便强如青山子这样的掌门，眉宇间也写满了凝重。
    因为说这话的陆长生，不再似七八岁孩童那般含着稚气，而是用完全符合自身年纪的口吻。
    知道陆长生秘密的人不算多，但他青山子是其中之一。
    他这个孙子，天生道骨。七岁开始修行后，就只有身体会随着年龄增长，至于心智这些，绝大部分时间，都停留在七岁。若不是十八岁诞辰时，陆长生用已经成熟的心智告诉过家人，这都是因为自己的“道”与众不同，恐怕青山子也会认为，他这个在修行上速度惊人的孙子，天生智力低下了。
    这一晃几年过去，尽管偶尔会跟成年的长生交谈，但绝对不会在外人面前，看到长生有此时这般言行。
    除非，那个穿着淡绿长袍的青年，如长生口中所言那般，深不可测。
    而养神境，只是虚假外表。
    蜀山四长老略作迟疑，还是选择了相信陆长生。他自己也说不清楚那种感觉，无法抗拒也无法质疑。尽管心中怒火未熄，却也只是冲着离自己只有十步左右的少依凡，冷哼一声。
    回到三长老旁边时，四长老才注意到，刚才自己肆意放出的入神境气息，使得下方很多境界不高的修士，或瘫软或昏迷。
    剩下勉强能够保持清醒的人不足一半，反而表现出更加高涨的情绪。有的说着四长老实力多么高深，有的却认为陆长生以强横的实力挡住了四长老，甚至还有的，选择了安静地凝视着陆长生和少依凡，似乎随时能看到高手对决擦出的火花，双眼不想遗漏任何重要的细节。
    陆长生站在对面，看着少依凡。
    少依凡审视着面前的陆长生。
    十息之后，众人屏住呼吸的等待，似乎因为再也无法坚持，变成了急不可耐。
    又是十息。不仅仅是围观之人从焦急变成了疑惑，就连青山子，长长的眉毛，也随着眼皮一抖一抖。
    终于，少依凡微微一笑，俊美的容颜如阳光一样映照在陆长生的眸子中。
    “这样看来，冥冥之中是你将我吸引至此！”
    陆长生听闻少依凡的话后，报之以微笑。与少依凡那种阳光中透着邪魅的微笑不同，陆长生的笑，似初生婴儿的微笑一般，纯净，天然，没有杂质。
    “之前长生还会疑惑，为何在人间这般弱小的元界，也会出现死界之气。可是在看到公子后，一切也就豁然了！”
    看似平淡无奇的一句话，却使得少依凡从中获取了大量的信息。
    称呼人间为元界，只有死帅纪生说过。
    当然，纪生也说过如此违背常理的举动，生界力量自会注意到，而且会前来找寻自己。
    那他......
    少依凡心中，似乎得出了一个答案。
    眼前之人，来自生界！莫非跟自己差不多，是生界镇界使？
    陆长生似乎看出了少依凡的心思。随后像平常道友一般抱拳作揖，刻意地做给那些观众去揣摩。
    “生界老生，陆长生，见过死界镇界使！”
    声音只有陆长生和少依凡能够听见，青山子等人在陆长生身后，甚至都看不到陆长生是否开口。
    少依凡心中微微错愕。自认为生界的等阶会和死界一样，完全是太过主观的表现。
    而眼前叫陆长生的青年，不是生界镇界使，更没见到自己出手，如和断定自己是死界镇界使？
    “生死相逢，倒也有趣！只是不知道，你如何确信我就是你口中的镇界使？而你口中的老生，又指的是什么？”
    陆长生笑意未减，娓娓道来。
    “死界从死士到死者分五阶。生界从小生到太生分五阶，分别是小生、后生、先生、老生、太生！
    长生以为，镇界使知晓这些。但见镇界使如此年轻，想必上任镇界使至今未归！”
    陆长生的几句话，算不得完全回答了少依凡。可是少依凡却似乎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如果按陆长生所言，他这老生，应该比死帅高一阶，能察觉自己是镇界使，倒也不奇怪。只是不知这生界力量，施展出来会是什么样。
    “那，也用不着兜圈子了！打伤了秋前辈，又是你‘生’我‘死’！看来是敌是友，都得打上一架了......”
    “为何世间之事，必分是非？为何世间之人，必分敌我！生界与死界之间的交手，后果谁也无法预料。既然是长生修行时所犯之错，就由长生来了却可好？”
    陆长生拂尘挥动几下，磅礴的生气从地面铺开。那些昏睡的渐渐苏醒，神清气爽；那些受伤的直接痊愈，健如从前；而秋藏冬，更是恢复如初，眉心护身花灵散发出久违的气息。
    平整的地面长出繁茂的花草，不一会招来群群蜂蝶。
    少依凡震惊之余，砂石铺成的地面，在覆盖上花草之后，出现了温热之感。
    软软的，绵绵的，甚至像站立在水面上一样，脚下就是微微起伏的波浪。而茂盛的花草，不过是“大地”这个庞然大物身上的毛发。
    恢复神智的秋藏冬，看见身侧的椿丫头安然无恙，心中不由地松了口气。
    可是当秋藏冬感觉自己的脑袋枕在某人温软的腿上时，向右微微侧目，入眼的“山峰”挺拔而对称，撑起贴身的衣物，随其主人的气息，刚柔并济，势不可挡。
    即便因为视线受阻看不到“山峰”之后的样貌，秋藏冬却也清晰地知道，陷入昏迷的自己，正躺在露凝霜的腿上。
    “咳～咳！凝霜，扶我起来......”秋藏冬尴尬地咳嗽两声，以唤来露凝霜的注意。因为秋藏冬发现，自己枕在露凝霜腿上的头，正处在胳膊、腿、山峰所组成的微妙空间内。
    仅仅能轻轻侧脸，想立即起身，势必以脸击峰。
    而此时的露凝霜，正和椿丫头、纳兰云馨一起，注视着身旁，秋藏冬被击落时在地面留下的大坑。
    深坑没有如周围地面一样长出花草，而是像愈合的伤口，底部涌出的泥浆似伤口沁出的血液，正在不断将深坑填满。深坑边沿的地面，也像刚刚被撕裂的皮毛，托着长满的花草，将注满深坑的泥浆掩盖。
    就连笑成空，也不由得被这种手笔所折服。
    满儿在看了一眼如活物一般会自行愈合的地面后，目光紧盯着少依凡的方向。不知是在看少依凡，还是在看陆长生。即便她清楚的听到了秋藏冬的声音，可是却也无暇顾及。
    之后还是食味天注意到了清醒的秋藏冬，才让露凝霜将其“放”了出来。
    “这是何意？莫非你觉得，摆弄这些花花草草，我就可以当做你没有打过秋前辈！少爷我，喜欢睚眦必报。”
    说着这话的少依凡，并没有盲目出手替秋藏冬找回面子，而是看着几步之外的陆长生，嘴角微笑带着深意。
    实则，少依凡不认为现在以现在自己的境界，能够拿下陆长生。即便是死界镇界使，现在来看自己还只是有名无实。
    可是陆长生，除了表面修为比自己高一个境界外，还是比死帅纪生还高一等阶的老生。
    少依凡并无把握。之所以敢以身犯险地跟着感觉走，是自己并没有觉察到来自生界老生陆长生的敌意。同时也想看看，是不是只要在人间，青月宫或者天机谱，就一定会保证自己的安危。
    听闻少依凡的话。
    陆长生，依旧是蓝色道袍下，文质彬彬的陆长生。平静地犹如经历无数岁月的怪物，根本对少依凡的质询和威慑毫无反应。
    可是陆长生心里清楚，这是作为死界镇界使的少依凡，给生界老生陆长生的一个信号，而不是表面意思。
    说时迟，那时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