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赵子林考虑的除了张健所想之外，更多的则是有关赵家的立场，他很在意家族的利益。
    在官场混迹那么多年，他很明白企业家看着风光，实际上要是没有背景和人脉网，那再多的财富都只是无根的浮萍，赵家从爷爷那代开始就沉浸在对足球的追求当中，除了商业财富之外，其实并没有累积太多其他领域的人脉背景。
    而他这个倔强弟弟，是家族中最得这些浪漫主义父辈真传的男人。
    古话说“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赵子明作为赵家的幼子，从小一点有关家族经营的压力都没有遇到过，他从小就跟在爷爷，父亲沉浸在他自己的足球世界当中。
    要不是遇到了狼牙，遇到了蒋小筑，这个没有遭受过什么挫折的公子哥未必能成为现在这样肩负重任的大丈夫。
    赵子林对赵家的状况很明白。
    他们有钱，但还没有到富可敌国的程度，这些年赵家所有的产业都投资在了足球上，支出是极为庞大的。
    他们从不参与政治，行事低调，所以虽然是个很大的全国性大企业，但影响力有限。
    现在赵子炎准备改组赵家的产业结构，足球学校，成都国际球场，周边的地产，包括狼牙的电影和广告……这一系列的投资占用了赵家百分之八十的资金，要想有收益就要有名气，对于竞技体育来说没有什么名气比冠军来得更快。
    要是这些投资都不能取得相应的回报，那么对于赵家来说也是非常可怕的事情。
    这些话都没有办法说，他那个眼睛里揉不下沙子的弟弟是不会因为这样的理由接受他们建议的，如果他让步了，也就不再是那个充满光明，耀眼得让人忍不住想要追随他的男人了！
    赵子林内心中理想和现实天人交战，他斜眼瞅了瞅张健，这家伙的表情倒是很迫切，就像是他刚刚来找自己说这个提议的时候一样，赵子林内心暗暗叹息了一声——这两个家伙果然不是同路人。
    良久的沉默之后，办公室里的寂静还是由赵子明率先打破。
    “我不同意你们的提议！这种事情这绝不可能发生在我身上，从前，现在，将来……都不可能！”他将握成拳头的手轻轻搁在桌面上，语气轻却带着不可更改的坚定，“虽然足球场上什么都有可能发生，我不想给你们什么保证或者承诺……但我相信我的弟子们，我们要的是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未来！”
    “万一失败了呢！”
    “就按以前说的那样，要是我们拿不到双冠王，前面的约定可以全盘作废！所有锅都推到我身上来，没关系！”
    “那有什么用！”张健气得快要跳起来了，“你不就是一个俱乐部教练吗？能有什么好损失的，大不了就不做足球教练了而已！你想过我们没有……”
    “嗯……”这次赵子明没有发火，他的目光游离到了天花板上，“不做足球教练了……嗯，不做了！”
    “你们大可以把事情都推到我身上，大不了……我不做足球教练了，再也……不接触足球就好。”
    赵子林仔细看着自己弟弟，那张和自己有八分相似的脸上隐藏着深深的苦涩，在泉水一般清澈的眸子当中流淌着决绝。
    “哈——”他笑了起来，挥挥手插进这变得有些凝重的气氛中，“你看看你们，我们不就是开个会商量商量吗？没有那么严重……”
    “我们没有怀疑狼牙的意思，这次找你来不也就是聊聊天，看需不需要上个双保险吗？既然你觉得没必要，这个事情就算了，当做没发生过就好。”
    “现在狼牙取得的成绩就已经很不错了，虽然还没有超过以前的恒大，但毕竟你们是个全华班不是吗？大家的认可度还是很高的——”
    “你和阿健都是为了咱们的理想……这个事情就这样翻过去吧。以后有什么事多商量就好！”
    张健和赵子明对视了一眼，他们都明白这不过是赵子林和稀泥的话，有了这个分歧之后，他们两人之间就不可能再有绝对的信任，这种隔阂将一直存在到他们的合作破裂为止，但这个时候，不会有人主动提出来。
    “其实你们的比赛我们也看了，狼牙的实力在亚洲明显算得上是一流，只是到了后期体力下降比较多……嗯，裁判的事情我们不要再谈了，那雷霆呢？真的不能让他上场吗？”赵子林很努力地想要赵子明让那么一小步，至少给张健一个台阶下。
    但是他这个倔强的弟弟显然是不想给这个台阶，“雷霆不行，他被禁赛到十一月。只能参加最后一场联赛。”赵子明回答。
    “哦——，没事。各队有各队的带队方法嘛！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赵子林暗暗伸手敲在张健的膝盖上，阻止了他开口说话，“那下一场比赛主力们都能出战吗？——你好歹也提前跟我们说一声，好让我们也吃颗定心丸啊！”
    “……”赵子明犹豫了一下，慢慢点了点头，“能——”
    “那就好。”赵子林摁在张健膝盖上的手掌加了一分力，让想要蹦起来的足协主席一屁股坐回了椅子上，“那就没什么事了！我向你保证，我们绝对不会在你不知情的情况下干涉有关俱乐部的任何事情……”
    “咱们是一条船上的人。”赵子林又一次重复了开始时的说辞，但能不能打消赵子明心中的疑虑那就是后话了。
    好在赵子明也没有强追下去的意思，他在得到这个答复之后，很快就告辞离开了足协大楼。
    赵子林没有挽留他。
    赵子明走到北京的街上，已经日上三竿，他闷头走了好长一截才掏出手机，想了好一会却没有把电话拨出去。
    这些破事，烂在自己心里就好了！
    他不知道来自上面的压力很大吗？
    他不知道来自下面的期望很高吗？
    他不知道他们摊子摊得那么大，要是hold不住，不管从哪里崩盘都会让这条船上的人尸骨无存吗？
    可是在艰难也只能这样子走下去，地基歪了一毫米，大楼就会歪上一百米！
    以后还会有很多这样的，需要折中，需要通融，需要灵活处理的地方，或许聪明人会选择妥协，那样做起事来更简单，理想中的未来说不定能更容易达到。
    但这样子搭起来的积木不管多高，一定是不结实的，总有一天会崩塌！
    赵子明不想要这样虚假的成功，不想通过这些肮脏的手段去争取未来，他更不希望有一天自己的弟子们知道了这件事，会觉得他们的老师是个骗子，是个懦夫！
    这是他们的理想，是要用汗水，泪水，血水去追求的理想；这是他们的未来，是要用生命，灵魂，岁月去捍卫的未来。
    哪怕是一点点的杂质，都不能让它玷污。
    赵子明站在街边，望着来来回回的出租车伸手拦了一辆直奔机场，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到成都去，他可以花更多的时间来研究对手，他可以思考出更加合理的配合，他可以和弟子们聊天，让他们以更加高涨的热情出现在赛场上……
    但买通裁判引导比赛结果这种事——，不管是出于什么理由，都就不能让它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