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鬼打墙

作品:《最后的绣春刀

    “这么说来,杨家是全部都惨遭毒手了。十一叔,事不迟宜,还是尽快招揽人手为上!”胡宗宪对着胡十一这么劝说道。
    尽管杨家不是胡宗宪之前锁定的那三家人,但是杨家其实可以算是胡十一的附庸,所以他们也是一样,做月港海路上的生意的。
    而杨家这种全家覆灭的惨状,也让胡十一打了个冷战,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这,这,秀才果然是高啊!”那来报信的仆人,此时喘匀了气,却是向着胡宗宪树起了大拇指。
    胡宗宪这时没心情去理会他的恭维,一心想着怎么跟胡十一合计,去找人手来加强家中的护卫。
    说将起来,胡宗宪是喜欢享受的,而他这位远房叔叔,平时里在这方面,总是照顾着他的喜好,所以关系还是蛮不错。
    “你也太会拍马屁了,你没看侄少爷和老爷正忙着正事呢?一口气没喘匀就急着拍马屁。”边上就有下人在嘲笑这个来报信的仆人。
    但这仆人却就不干了:“我是这样的人么?我是真的佩服侄少爷啊!我去杨家村跑了一趟,都不知道杨家全遭了毒手!侄少爷可没有去杨家村,但人家侄少爷就是知道,这有个名目,唤作是,秀才不出门,能知天下事。你懂个屁啊!”
    这位平时是给胡十一当差去跑腿的,所以跟其他下人说起话来,真是一套一套的,把其他几个准备嘲笑他的下人,唬得一愣一愣的。
    不过听着他这话的胡宗宪,却就拖着胡十一的衣袖,回过身来。
    “你说什么?我知道杨家全遭了毒手,你不知道?”胡宗宪向那跑腿的仆人问道。
    后者拼命点头,还一个劲的称赞胡宗宪了不起,又结合了近来县城里传言:“侄少爷这是用了天眼通吧?”
    胡十一在边上听着受不了,抬腿一脚踹了过去:“你疯了?刚才不是你说的,杨家全没了么?”
    “是啊,这厮有毛病啊,侄少爷还问他,是不是瘟疫,他说不是。”、“对,他说村头打更的老瘸子都好好活着。”
    边上下人和丫环,七嘴八舌地数落起来。
    这跑腿的仆人伸手抹了一把额上的汗,却是笑了起来:“这个,这个我是说他们全没有,不是说他们全死了,他们听说接到了曹家庄的请帖,然后举家去了曹家庄。除了看门的几个老头,家里人都去了,连同侍候的下人和丫环等等,全没人在了,那几个老东西,腿脚又不好,指望他们传话是不要想了,我就回来问老爷,要不我跑曹家庄一趟?还是等三天后他们回来,我再去一趟杨家村?”
    曹家庄那就离得县城要更远一些了,当天一般来说,是不太可能跑个来回的,除非不吃不喝,日夜都赶路,跟行军一样,那当然可以也用不了一天。
    但正常人走亲戚什么的,没有当天来回的。
    因为曹家庄的道路不太是太宽敞,那是一个在山里的原始村落,曹姓一家人发家之后,基本上整条村就是曹家的下人或是佣人了,所以那村子的名字也渐被忘记,近年都是唤作曹家庄。
    “给我狠狠的打!拖下去!”胡十一那是当场气得,连声音都变了调。
    “老子让你跑腿,你来给老子抖机灵?不治一下你的毛病,你还不知道马王爷三只眼!”胡十一真的气得手指发抖。
    那跑腿一边被拖下去,一边在那里大哭:“老爷饶命啊,老爷我以后不敢了!饶命啊老爷!”
    胡十一平时性子是很温和的,要不这跑腿也不敢耍这嘴皮子。
    但现在什么时候?县里出了这么多人命案,还是相邻的县,以至于锦衣卫派了人下来查。
    而协力查案的侄子,专门跑过来告诉他,是有危险的,那人命案背后主使,可能对鲁家、张家和他胡十一家下手啊!
    这当口,这跑腿的仆人还来耍嘴皮子,胡十一哪里受得了?
    “叔父,唉,看来是没事,怕是我想多。不过我总以为,加多些人手,总是好的,至少叔父您这边,也不曾差了这么点用度。”胡宗宪在边上,跟胡十一商量着。
    而胡十一倒是很重视胡宗宪的意见,马上就派了管家出去,招揽县城里那些平素有名望的好手等等。
    他对胡宗宪倒是很感激,并没有因为杨家没出事,就觉得胡宗宪大惊小怪:“这么些年下来,万事不过小心两字,按你们读书人的说话,预则立啊!”
    这让胡宗宪听着,倒是略为放心了一些,于是便辞了去,寻思着明天再去张家或是鲁家,把这危险都一一告知他们。
    往往很多事情,却总是不按人们所度量的章程来进行的。
    胡宗宪方才打定了主意,出得胡十一的门,就在街头遇着黄家那大胖,还有杜家的家主。
    两人是专程来请胡宗宪吃饭的,别的胡秀才不怕,这美食,却是让他难以抵挡的。
    所以酒醉饭饱,已然是天色黄昏,胡宗宪便谢绝了黄胖子和杜少爷的好意,抖开折扇,安步当车走回家去。
    毕竟这年头,县城也就是那么大,几乎每个人都能叫上名来,谁是谁大姑,谁又是谁儿子,谁的谁姨母的丫环的二哥之类的。
    所有胡宗宪这一路回程,不住地跟人打招呼。
    甚至见着有家店铺在上门板了,那伙伴笨拙把自己脚砸了,胡宗宪笑了他一阵,还跑过去帮忙。
    路过医馆,胡宗宪停下步子抽了抽鼻子,却就放声道:“小甘草!你师傅让你煎药,你死去哪了?你不怕一会‘竹笋炒肉’么?”
    所谓竹笋炒肉,自然就是竹片抽屁股了。这年头的学徒,做得不好,被师父体罚,那是常见的事。
    胡宗宪听着巷尾那小甘草匆匆忙忙地应了一声,却就摇了摇头:“这里纸上写着,二碗煎成七分,你再不快些,这药怕都全煎干了!”
    说着找了块布,帮手把那药锅先端下来,便看见小甘草急冲冲跑过来。
    胡宗宪笑着摇了摇头,带着酒意拱了拱手,便自回家。
    走着走着,胡宗宪便有些倦意,酒意又涌了上来,便在街边关了铺门的屋檐下,靠着门板坐在台阶上休息了一会。
    风一吹,寒意让他稍为清醒过来,于是便起身往家里而去。
    月上梢头,胡宗宪突然发现,他从黄昏走到现在,还没走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