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 黑衣夜行
作品:《狐王令》 敲过三更的街巷,依然有赶夜路的车马走动,不时有马车疾驶而过。即使是夜里才开市的西苑街,此时也有许多店铺茶坊打烊,只有一些歌舞坊门前有人马动向。
一个一身黑衣劲装打扮的人迅速穿过西苑街的街面,向已经打烊的上仙阁快步走去。上仙阁里的灯灭了大半,只有柜台上点着一盏油灯,账房先生正在算盘上噼里啪啦核算当日的流水,几名小伙计在四处收拾座椅,韩掌柜的坐在前面桌上喝茶,这时突然看见一个黑衣人推门进来,马上迎了上去。
“张公子,我正四处找你呢?”韩掌柜压低声音道,“你的家人到了。”
张念祖一惊,没想到才三日他们就赶到了,忙问道:“他们在哪个房间。”
“甲字丑号。”韩掌柜说道。
张念祖点点头,转身向楼梯走去,他一边走一边伸手捂了下左脸上的伤口,刚才在金禅会后花园闪躲时碰到了树枝上,此时火烧火燎地疼。他走到二楼,他的房间是甲字子号,丑号应该是他房间的隔壁。
张念祖走到窗前,听见里面有说话的声音,从窗上透出明亮的烛光,看来他们还在等他。他在窗上轻轻地敲击了三下,里面瞬间静下来。接着从里面也回应了三下,然后房门突然打开,李漠帆从里面探出头,小声叫他:“念祖兄弟,进来吧。”
张念祖走进屋里,屋里点着三只拳头粗的大蜡烛,八仙桌和床榻上都坐着人。张念祖一看,来的还真齐全,萧天,玄墨山人,陈阳泽,小六,再加上李漠帆,一共五人。
萧天上前给张念祖拉过来一把椅子,让他坐下。李漠帆倒了碗茶端到张念祖面前,张念祖也不客气,端起来扬脖咕咚咕咚喝了下去,他擦了下嘴角,看着在场的各位说道:“情况我基本了解清楚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是一惊,才两三天时间,他竟然都摸清了。
张念祖看出众人的异议,为了打消他们的怀疑,他只能把吾土搬出来,他平静地说道:“在我去瑞鹤山庄之前,我跟随师傅吾土道士在京城盘亘了大半年,只为了接近宁骑城,当时我师傅是想说服宁骑城离开王振,不要做他的爪牙助纣为虐,所以对于京城我非常熟悉。”
这段话一说,在场的人再无异议,他们眼巴巴盯着张念祖,听他说下文。
“如今京城颇不安静,表面依然歌舞升平太平无事,但是据我在坊间听到的消息,边境节节败退,朝堂整日为出兵争执不休。”
众人显然也被这个消息震住,几个月躲在山中,不想一回到京城,就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危机感,都不由捏了一把汗。
“先说那个在瑞鹤山庄出现的鬼怪,我打探出了他的底细,会让你们吃惊不小。”张念祖卖了个关子,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
“他到底是人还是鬼?”李漠帆有些沉不住气了。
“是人,他叫云蘋。”张念祖说道。
“不可能,”李漠帆立刻反驳道,“云蘋我再熟悉不过了,我在上仙阁那会儿,他经常去我那里玩,他是柳眉之的两个书童之一,另一个书童叫云轻,云轻死后,云蘋也消失了,当时大家都怀疑是云蘋杀了云轻。”
“听念祖说下去。”萧天神色严肃地向李漠帆挥了下手,然后看向张念祖,“念祖,你接着说。”
他们的反应都在张念祖的预料之中,因此他并不意外,他接着说道:“此事说来话长,”张念祖又喝了一口茶,道,“我刚才说过,我和师傅一直企图接近宁府,对他府里的人事也知道的颇多,他府里管家姓李名达,虽然宁府被抄家,他却跑了出去,我找到了他,从他嘴里知道了很多秘密。”
一听到秘密,众人都很兴奋,都往他身边靠了靠。
张念祖接着说道:“这个云蘋曾是宁骑城的暗桩,用于监视长春院里的动静,当时长春院里有些隐名埋姓的达官显宦与柳眉之交好,宁骑城想挖出这些大臣从中牟利,不想这个云蘋无意间发现《天门山录》竟然在柳眉之手里,后来云蘋在另一个书童云轻面前露了马脚,云蘋就杀了云轻。宁骑城知道云蘋已被察觉,便觉得留着也是个祸害,就想不知不觉处理了他。宁骑城曾从东厂督主王浩那里得到一味奇毒,他只在江湖上听闻过不知这味毒的厉害,便有意一试,他便让云蘋服下了铁尸穿甲散。”
“什么……”一旁的玄墨山人双目圆瞪,“原来如此……”
“听李达讲,宁骑城做锦衣卫百户时,曾跟随东厂督主王浩偷袭过天蚕门,本想夺得他们的镇门之宝寒阙剑,不想那次袭击没有得手,却意外得到一盒铁尸穿甲散,王浩看到盒子里只有一颗药丸,便赏给了宁骑城。宁骑城开始也只是当成一味夺人命的毒而已,就让云蘋服下了,扔到诏狱里任他自生自灭,后来竟然忘了,过了月余,狱卒才发现他没有死,而且变成了可怕的模样。至此,宁骑城才知道铁尸穿甲散的厉害。”
“可是,云蘋是怎么跑出来的?”玄墨山人诧异地问道。
“听李达讲,”张念祖缓缓道来,“宁骑城知道了铁尸穿甲散的可怕之处后,就想了一个主意,他把柳眉之绑到诏狱,让他服下一粒药丸,对他说是铁尸穿甲散,并让他看到云蘋的样子,柳眉之吓坏了,并且信以为真,宁骑城骗他说有解药,只要他与他配合,就给他解药。柳眉之很快就范,给宁骑城传递消息。这之后兴龙帮的很多消息以及瑞鹤山庄的被围剿,都是这样来的。”
“原来是这样。”李漠帆怒不可遏地叫道,“怪不得这几个月我们总是被追挨打,原来都是柳眉之从中传递消息。”
张念祖捂住左边脸,脸上神色暗淡。
“念祖,你脸上的伤是不是……”萧天关切望着张念祖,不等萧天说完,玄墨山人站起身,走到张念祖面前,查看他左脸上的伤,撕开包布,回头叫陈阳泽,“阳泽,拿药膏。”
玄墨山人简单地给张念祖处理了下伤口,张念祖就接着往下说道:“听李达讲,云蘋的出逃也是个意外,他从地牢里挖了个洞,不想挖到后堂,他藏进大车里出的诏狱,就跟着缇骑直接来到了小苍山,后来你们在山中遇到的那个鬼,就是他。”
“真是他呀?云蘋?”小六惊得叫起来,从他的眼神里可以看出他有多惊讶。
“这之后的事,大家都应该清楚了,”萧天站起身说道,“柳眉之偷得玄墨山人的药丸,并挟持明筝逃出瑞鹤山庄,在山中与云蘋邂逅,这对鬼师徒又聚首了。”萧天长出了一口气,看着张念祖问道,“念祖,难道云蘋跟这个金禅会也与柳眉之有关系?”
“大哥,让你说对了。”张念祖突然一拍桌子站起身,道,“金禅会的堂主就是柳眉之。”
“什么?”玄墨山人和陈阳泽都拍案而起,“这个欠了天蚕门血债的人,就是金禅会的堂主。”
“安静,”萧天急忙去稳住大家冲动的心绪,看着张念祖道,“念祖,你接着说。”
“柳眉之如今在京城的势力非常大,云蘋被他蛊惑,死心塌地跟着他,被他说成是弥勒佛的金刚下凡护法金禅会,再加上百姓亲眼目睹云蘋刀枪不入,岂有不信的道理,如今信众有上万人。”张念祖想到明筝,他眼睛望着萧天道,“大哥,就在今夜,我见到了嫂夫人。”
“她……她如今怎样?”萧天脸上一变,急切地问道。
“放心,柳眉之与嫂夫人的渊源太深,一时不会有事。”张念祖接着说道,“此人野心很大,他劫持嫂夫人很可能还与《天门山录》有关。”
听了张念祖的话,萧天的脸色缓过来了些,但仍然心有疑问,“念祖,你今天如何会见到你嫂子?”
“是这样,”张念祖就对众人把晚上他怎样混入信众的队伍,怎样看到玉女,辨认出明筝,并与她说了话,对大家一一讲了一遍,他说道堂庵的地址,停顿了一下,他脸色一变,突想起一事,道,“刚才在花园偶遇嫂夫人,还有一件奇事,我听到了梅儿的声音。而且嫂夫人似是有意大声叫梅儿,或许……”
“梅儿?”众人一阵惊呼。
“难道梅儿便是那个与金禅会里应外合的叛徒?”玄墨山人蹙眉说道。
“若是她出卖了嫂夫人,便能解释通咱们心中的疑惑了。”李漠帆怒气冲冲地说道,“我早听闻梅儿与柳眉之勾勾搭搭,没想到她竟然早已效忠于他。”
萧天沉着脸点点头,他转向张念祖问道:“他们的地址是哪儿?”
“你们还记得夕照街的大戏院吗?就是那个地方,戏园子荒废了一段日子,被柳眉之买下了,改成了堂庵,后面有个园子,我夜里探查了一下,应该就是柳眉之的秘密住址。”
众人听后不禁唏嘘不已,李漠帆说道:“明天咱们也去瞧瞧。”张念祖直摇头道,“每月十五,是集会日,除此之外都是在小堂庵里做功课,就是念经文,唱歌之类的。”
“这样吧,天色不早大家先安歇吧,念祖你也先歇下,我和漠帆到街上随便转一转。”萧天站起身说道。
“我陪你们去吧,”张念祖也站了起来。
“也好,念祖,你陪他们去那个地方看看,其余人先歇下。”玄墨山人说道,众人没有异议,各自回房歇下。
萧天、李漠帆和张念祖穿戴妥当,沿走廊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