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继续吹 第37节

作品:《风继续吹

    “我明明看到里面还有个位置。”江开先是揭穿了他,继而打感情牌, “老师, 您也看到了,我就算不是本院的学生,好歹也算得上半个吧?女婿想听个音乐会, 学院就不能通融一下吗?”
    他一通巧舌如簧, 坑蒙拐骗, 看起来格外真诚, 黄老师让他唬得一愣一愣的, 险些给他绕过去。
    盛悉风看不下去, 友情提醒:“黄老师,他说的是院长的位置。”
    黄老师这才反应过来:“这位置可不兴给你啊。”
    院长的位置在第一排正中,不管她来不来,几点来,这个位置肯定得给她留着。
    江开还待交涉,帷幔从里头掀起,出来两个人,正是赵梦真和韩凌飞,二人自愿献出门票,给江开腾地方。
    盛悉风阻拦不及,眼睁睁看着她俩室友冲她一阵挤眉弄眼后离去。
    “我们先回寝室了,你们结束了叫我们。”
    三个室友一致认为侯雪怡发那条道歉的朋友圈不够解气,奈何盛悉风顶了二十多年福星的光环,几乎没有碰到过什么坏事,即便有,也都能逢凶化吉,就像那次道路塌方,一向混不吝的钟尔都有些紧张,但她没怎么当回事,虽说也做了最坏的打算,但心态非常乐观。
    她很少正儿八经跟人计较什么,总觉得那些都不叫个事。
    既然盛悉风打算就此作罢,她们也不方便违背她的意愿,贸然替她公开已婚的消息。
    好在正主及时杀来学院,还挑了个热闹的时机,正中她们下怀。
    不出今晚,盛悉风英年早婚的消息就会人尽皆知,而且夫妻俩的形象气质高度匹配,一看就是门当户对、喜结连理。
    但凡有脑子的,都会明白先前的传闻有多荒谬。
    “你一个人去听吧,我也先回寝室了。”盛悉风一想到跟江开一块进音乐厅要面临的场面,一个箭步就要溜之大吉。
    她从小学习乐器,上台表演是家常便饭,台风早锻炼得很稳健,落落大方的,从不惧怕成为焦点,但因为表演成为焦点和因为感情生活成为焦点,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江开哪肯,拽着她的后领把她拉回来。
    那边黄老师已经很殷勤地替他们掀开了幕帘。
    江开扣着盛悉风一块走进去,没忘记对黄老师道谢。
    黄老师看着“女婿”,满脸的慈祥,俨然彻底把他当成了自己人:“快去坐着吧,演出马上就开始了。”
    音乐厅内的场景和盛悉风预料中一模一样,她木然着脸,生无可恋地回到座位,因为赵梦真和韩凌飞都走了,还多出来个位置,她往最靠里的位置坐,指挥江开跟她隔开一个座:“你坐那。”
    江开哪里会听她的,坐她旁边还没完,还把两个座位之间的扶手翻了上去。
    盛悉风:“……”
    这人是真的一点都不怕被关注,越关注越来劲,她都担心他一会要上台去抢她老师的麦。
    主持人上台,进行最后的音响调试,第一排的那些个校领导和老师也按捺不住八卦之心,频频回头打量二人。
    江开又露出标准的女婿笑,冲“老丈人们”和“丈母娘们”颔首示意。
    要多纯良就多无害,“老丈人们”和“丈母娘们”都对他很满意,纷纷报以慈爱的微笑,要不是音乐会开始了,保准要跟他殷切交流一番。
    主持人致完开场白,演出正式开始。
    第一首曲目就是王炸,巴赫的《恰空舞曲》,它不仅是巴赫本人创作的巅峰,在乐届更是享有“小提琴圣经”之美名,用到了小提琴所有的和弦,大量使用复杂的对位技巧,对演奏者的技艺要求非常严格。
    《恰空舞曲》曲风庄严恢宏,独奏甚至能产生管风琴般辉煌的效果。
    但这个世上有个成语叫对牛弹琴。
    不到十分钟,盛悉风肩头就多了个脑袋。
    “……”
    他们就坐在第二排,还是正中间,属于阵晓隆一抬眼就能看到的黄金地带。
    她是整个申音里阵晓隆唯一的学生,阵晓隆自然最看重她,除去第一排坐着的老师,她的位置是全场最好的。
    盛悉风当然不允许江开砸她老师的场子,马上用膝盖撞他的腿,把他闹醒。
    江开微微坐正,眯着眼睛,兴致缺缺地看着台上。
    又是不到十分钟,他又把脑袋靠到了盛悉风肩头。
    盛悉风气不打一处来,悄声警告他:“不许睡,要睡你就走。”
    江开维持靠她肩头的姿势不动,语气懒懒的:“没睡,我在闭着眼睛听。”
    “眼睛也不许闭。”盛悉风说。
    观众席昏暗的光线下,江开抬眸看她,舞台上的亮光隐隐映出他嘴角似笑非笑的弧度:“谁规定的?”
    “我规定的。”盛悉风把声音压得低了又低,以免影响旁人欣赏艺术,她大道理一套一套的,跟小时候一模一样,“我老师在上面演出,你在下面睡大觉,让人家看到了什么滋味?你懂什么叫尊重吗?”
    江开环顾一圈,马上检举别人:“那也有人睡觉,还有人玩手机呢,你怎么不管?”
    “那么远我管不到。”盛悉风说,“而且别人又不是我的谁,关我什么事。”
    “哦。”这么说江开懂了,“老公就关你事,是吧?”
    这人说老公老婆之类的话越来越得心应手了,跟侯雪怡说的那次,让她知道了他还要尴尬一下,现在完全是张口就来。
    盛悉风不知道怎么接这个茬,顿一下,转移话题给他强调纪律:“反正你不许睡觉,不许闭眼睛,也不许玩手机。只能认真看。”
    “好吧,盛公主。”他答应完,不忘倒打一耙,“那你也别交头接耳了,懂不懂什么叫尊重?”
    盛悉风:“……”
    无语了一阵,又实在忍不住,偏过头偷偷笑了一下,但回头又装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
    接下去江开真的没再睡觉,也没玩手机,但他真的快无聊疯了,台上花样不少,一会小提琴独奏,一会钢琴小提琴合奏,一会小提琴中提琴大提琴合奏。
    左右在他眼里没有区别。
    他跟这种高雅艺术唯一的关联就是他有个搞高雅艺术的老婆。
    这么强撑了半个多小时,他用手肘拐拐盛悉风,示意她把耳朵凑过来。
    她照办,就听他提了个非常离谱的要求:“我能不能抽根烟啊?”
    盛悉风:“……???”
    她琢磨着,即便此时此刻台上表演的是摇滚乐,音乐厅里禁烟都是常识吧?
    江开从她的表情和眼神里得到答案,改口:“那你手借我玩会。”
    其实这要求也挺离谱,甚至有点莫名其妙,但比起前面的抽烟,这个要求好歹不会惨遭黄老师驱逐,最多只影响她一个人。
    没有对比就没有差距。
    于是她把手给伸过去了。
    他来回把玩着她的手,一会扯扯她的手指,一会捏她的指骨,一会把她整个手揉成一团,一会和他的手比大小。
    仿佛这是他唯一的乐趣,让她彻底领略他有多无聊。
    比过大小,他五指插入她指间缝隙中,收拢,夹她手指。
    盛悉风吃痛,侧头瞪他。
    如此反复几次,她烦了,甩着手想挣脱。
    江开轻笑一声,终于不跟她闹,他曲起手指,不动了。
    盛悉风呼吸一窒,浑身的注意力都跑到了手上,脑子里乱轰轰的,台上精彩的演出还在继续,她一个音符都听不进去。
    他这趟回来,她实在是捡到了太多的水晶鞋。
    两个人的手定格成十指相扣的姿态,很久过去,谁也没有松开。
    要不是前面的老师提醒,盛悉风差点忘了上台给恩师献花。
    她如梦初醒,连忙挣开江开的手。
    提醒的老师注意到她这一举动,揶揄地看着小两口笑,转身还跟身边的老师分享八卦,那老师随即也扭头看热闹。
    幸亏环境昏暗,谁也瞧不出她脸上的窘迫,她猫腰从座位上站起,匆匆拿了花,在阵晓隆演出的空档送上台。
    阵晓隆接过花,与爱徒礼节拥抱之际,不忘看着江开的方向八卦:“交男朋友了吗?”
    开场前,她一直在后台等候演出,消息自然不若前台众人灵通。
    “不是……也算是吧。”没有时间多做解释,盛悉风干脆说,“我待会介绍您认识。”
    阵晓隆拍拍她的背,说好。
    再回到观众席,她依然猫腰,穿过同排观众与前排座位靠椅之间狭小的空隙。
    离自己的座位越来越近,她心里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怎么面对江开。
    她低着头,即将经过他身前的时候,忽见他伸出一只脚,打算绊她。
    抬头,狠狠瞪他一眼。
    紧张的氛围顿时让他破坏个干净,她真是谢谢他。
    贩剑成功,江开露出恶作剧得逞的笑来,转脸又伸出手去扶她。
    她打了他一下,才拉住他的手臂,借着他的力,稳稳坐下来。
    一口气没能喘匀。她正要松手,又被他拉住。
    类似的流程,先当玩具般玩了她的手半天,然后比大小,比完大小,又夹她手指,最后顺理成章十指相扣。
    不同于前一回,这次所有十指相扣前的步骤十分简短,仿佛只是敷衍地走一遍流程,就迫不及待进入正题。
    盛悉风头皮发麻。
    她说不清自己更喜欢那种熟悉的打打闹闹,一会被他惹得生气,一会被他逗笑;还是更喜欢这种突破关系的亲昵,心跳紊乱,胡思乱想。
    音乐会圆满结束,盛悉风知道躲不过,老老实实领着江开给各位老师介绍了一圈,老师们也早都憋不住了,拉着二人问东问西,确认二人真的是如假包换的夫妻,副院长笑着摇头:“我侄子今年就从英国毕业回来了,本来还打算介绍给悉风呢。”
    他点点江开:“便宜你小子了,要好好待老婆。”
    众人笑,阵晓隆揽揽盛悉风的肩膀,半真半假地埋怨:“保密工作做得太好了吧,老师连你的喜酒都没喝到。”
    虽说婚宴请客是自由,不过没请恩师,多少说不过去,盛悉风并不精通人情世故,偷眼看江开。
    江开没看她,但非常自然地接过了话题:“她那时候才大二,小孩子一个,不好意思让别人知道她结婚。”他歉意地颔首,“改天我们一定请老师们吃饭,当做赔罪。”
    “现在长大了,好意思说啦?”又一个老师打趣,“今天老黄那一嗓子吼出来,真的是……全场都震惊了。”
    “盛悉风很低调,没打算让别人知道。”江开正了脸色,“主要是,学校里之前有一些关于她感情方面的传闻,我不希望她被人误解,所以才自作主张,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希望没有干扰到老师的演出。”
    阵晓隆爱徒心切,面色一凛:“什么传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