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默默趴在桌子上，偏过头，打量着艾梓的侧脸。
    她垂着头，睫毛微敛，像蝴蝶的双翼，浓密弯翘，随着她眨眼的时候轻轻扇动。
    一，二，三……
    他心里暗自数着她眨眼的次数，困意袭来，打了个哈欠缓缓闭上眼。
    再次睁眼，是被班主任的叫声吵醒的。
    朱勇今天特意从后门进来，当场捕捉到两位悄咪咪在后面补作业的同学，让他们去教室外罚站。
    “作业都不做，你们干脆回家算了！”
    时钺揉了揉脑袋，觉得耳边嗡嗡的，身边那只给他递上来一张卷子。
    “英语卷子，下周要交的，记得做。”
    他的睡眠很浅，每次醒来都伴随着头痛，所以刚睡醒时心烦意乱，脑子也一片混沌。
    默默接过卷子，塞在桌子下面。
    艾梓又自顾自忙她的早自习，半晌之后，才听到旁边一个低沉的男声。
    “好。”
    第一节 课是数学课，数学老师是个即将退休的老头，姓张，说他们大概是自己的最后一届。
    俗称，关门弟子。
    他穿着一件老汉背心，颇有朴实无华之感，在夏天的时候，他上课还会自带蒲扇。
    张老师在上面黑板上写了一道题，写完后，把粉笔扔在黑板槽内，将眼镜往下压了压，扫视着下面的学生。
    “这个题，是老夫最近遇到的一道好题，有没有哪位弟子能做出来呀？”说完，自顾自得意地笑起来。
    他每节课上课前都会给他们出一道题，难度较大，能够第一位做出来的，就可以免去今天的数学作业。
    这个福利得到每个人的支持，为了免去数学作业，每个人绞尽脑汁，例行在草稿纸上演算。
    “5分钟哈。”
    艾梓也忙不迭抽出草稿纸，开始尝试解答，眉头微锁。
    时钺不经意一瞥，就看到她脸上的那抹神情。
    在时钺的认知中，只有不乐意的时候才会皱眉。
    被难住了，所以会不乐意？然后就皱眉？
    他扫了一眼那道题，觉得挺基础，直起身来看她的草稿纸，女生的过程写得整齐，思路差不多是对的。
    应该快做出来了。
    他又恢复那种面无表情的样子，放空自己。
    倒是张老师一下就看到所有人埋头苦算中，一抹笔直的身影。
    刚才他眼里蕴着一种超乎众人的聪慧和锐气，哪怕是一瞬，也被自己捕捉到。
    于是“咦”了一声，看着时钺：“这位小兄弟看起来会做啊？不过有点面生，你是新来的吗？”
    下面有同学向老师说，这是新同学，叫时钺。
    不过更多人则是推理出一个信息，就是时钺同学，会做这道难题。
    许多人的视线都落向这边，一时间，艾梓觉得自己就像是个灯泡，还是反射着时钺的光的那种。
    艾梓已经停下了笔，时钺见状，看向她的草稿纸，还差最后一个步骤就能做出来了。
    于是信手扯过她的草稿纸，指了指，淡淡地说：“等于三分之五倍根号三，你做出来了。”
    说完，直直看向女生的眉间。
    艾梓微怔，一头雾水，好看的细眉再次拧起，茫然感十足。
    “时钺小兄弟对吧？”张老师举着粉笔，示意他上来，“上来写这道题。”
    所有人都期待地看着他们俩，眼珠子一动也不动。
    时钺置若罔闻，只是看着艾梓，而她的神情呆滞，思维似乎还没跟上男生的速度，于是她也看着时钺。
    她在干嘛？不是做出来了吗，为什么还皱着眉？
    他刚刚那句话什么意思？我哪里做出来了？
    目光灼灼，可思绪不在同一频道上。
    众人看着他俩，他俩直直对视，教室里有过几秒诡异的寂静。
    “你们在这眉目传情呢？”
    不知道谁说了一句，突然，原本寂静的教室传来一阵哄笑。
    张老师看了看时间，有些可惜地叹气：“哎呀，五分钟到了，没人上来写，今天的作业套餐照旧。”
    他说完以后，让大家都回到课堂上来，可暧昧的余热依旧散发在教室里。
    两人身上好像有一条无声的纽带，静静相连，让人总能无意往他们之间看去，视线灼热。
    第9章 那是我的
    艾梓见时钺已经收回眼神，面色寡淡，于是也不再游离，开始准备听课。
    她埋头看草稿纸的步骤，思路顺着走了一遍以后，发现可以试着继续往下推导。
    怀着疑惑忐忑的心情，把那个极其复杂的过程写出来，写的时候自己都不肯相信。
    一点点验算，最后，约掉分母……式子逐渐变得简单，答案恰好等于三分之五倍根号三。
    “你……”猛地往旁边一看，时钺早已趴在桌上，面朝窗外，只能看到一个后脑勺，和他颈部漂亮的线条。
    他早就做出来了，而且一眼看出了答案？
    好厉害。
    下课后，经历了一节数学课洗礼的同学们，都状若被飓风无情刮过的小树苗。
    在座位上东倒西歪，无精打彩样比比皆是。
    “木辛辛，有吃的吗？”周如彦，一如往常转过来，开始找艾梓投喂。
    他捂着肚子，面色看起来很是愁苦，趴在艾梓的桌上，有气无力。
    想起今天早上给时钺带的奶黄包还没有动，艾梓顺手就把饭盒掏出来，放在桌上。
    “吃吗？不过有点凉了哦。”
    反正时钺不想吃，那给周如彦也无所谓吧？
    周如彦本来暗淡的眼神里突然放光，舔了舔嘴角，说着“小包子诶”，就欣喜地捧着饭盒转过头去了。
    “去加热一下呀。”艾梓用笔头抵了抵周如彦的肩膀。
    他摇头晃脑：“不用不用。”吃得狼吞虎咽。
    “你别噎着了。”艾梓见状，有些无奈地笑起。
    她和周如彦关系很好，是初中一个班上升过来的，自然和别人熟识一些。
    眼尾的笑意依旧扑朔，艾梓不经意往旁边一瞥，就见到时钺正直直盯着自己，神色晦暗。
    他的脸色不算好看，甚至可以用危险来形容，就像初见时那样。
    眼睛一动也不动，目光冷而空，黑瞳里仿佛墨色汹涌，将自己吞噬。
    她的笑陡然一僵，诺声道：“怎么了？”
    被他盯了足足半分钟，才见男生薄唇微启，声音冷冽，沉沉吐出几个字。
    “那是我的。”
    他的声线偏冷，这四个字说的深沉，末了还加了个重音，满满的都是占有欲。
    而此时，他又看了看周如彦那边，不满地皱起眉，再次看向自己时，目光如炬，侵略感十足。
    艾梓快要宕机的大脑飞快处理着他传达的信息，不难从男生护食一般的神情，和满是占有欲的话里得出结论。
    这位哥指的是今天给他带的包子。
    于是乎，呆呆地望着他：“你不是不要吗？”
    男生凑近了些，剑眉星目下，目光澄澈，却空洞阴郁，像是很不满她的行为，眉皱得更深了。
    “不要了，也是我的。”不能给别人。
    说完，时钺垂眸看向她，盯着她白皙的脸庞，眼神一动也不动。
    心里那股烦躁更加明显了，不乐意。
    不高兴了，管饭的，把我的饭，给别人。
    那是我的。
    艾梓惊叹于他这异于常人的护食精神，自己五岁侄儿护食的时候，也是这种神情。
    见男生情绪外露，少见的直白，艾梓赶紧宽慰他。
    “对不起，我是看你不想吃才给别人的。”
    道歉是一定要道歉的，还得解释清楚，就像哄侄儿那样，起因经过结果，还有承诺，都得说清楚。
    见他神色如旧，艾梓放慢了语气，还扬起一抹笑意：“下次我会注意的，都是你的，不会再给别人了。”
    她的声音温软和煦，一旦放缓，就温柔得过分，现在近乎于哄，好像抱了个小孩在怀里轻轻拍打。
    “别生气了好吗？”末了，望着时钺逐渐抚平的眉间，又扬着语气，轻声地问。
    这是她每次惹侄儿不开心后，哄他的办法，没想到现在竟然用在了时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