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珏听见舒窈轻轻“嘶”了一声，似乎有些难忍的样子，不由得又减缓了些给她擦药的力度。
    如果早知道她走了那么久才找见自己，如果早知道她差点迷路，如果早知道她这么执着，自己就不应该造成这么一个失踪的假象。
    她很累，好像还很疼。
    佘珏后悔极了。
    多想再亲亲她，抱抱她，把她搂在怀里，告诉她自己没事，自己还活着。
    哪怕是在被车撞上的那一刻，脑子里最后的一个画面都只是剩了她的笑容。
    那时，正如医生所说，自己是短暂性失忆了。
    但即便是短暂性失忆的时候，佘珏还是记得她的面容。
    哪怕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詹含站在自己身边，自己也没能认出来，可那时偏偏脑中环绕的，都是她的脸，她的一颦一笑。
    直到到了医院，进了病房，佘珏逐渐恢复了记忆，才将自己记忆里的笑容和车祸前回忆起的姑娘重叠到了一起。
    依旧是那么温暖，那么漂亮。
    佘珏揉着她脚底的动作逐渐停了下来。
    舒窈有些好奇地伸出一只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怎么了？”
    佘珏陡然回神：“没什么。”
    “我今晚睡你旁边。”
    “不行。”
    “我就要。”
    “……”
    佘珏没有多跟她说什么，但是依旧把她推出了房门。
    舒窈的脚底上都是药膏，此时耷拉着小脑袋，拖拉着小拖鞋，踮着脚尖站在佘珏的门口，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连阿姨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劝她道：“小佘总最近心情不好，你体谅着点，阿姨再给你找个枕头。”
    舒窈抬头朝阿姨调皮一笑：“没事的，阿姨不用管我。”
    阿姨本就住在别墅的保姆房里，也不用担心时间问题，此时见她如此执着，也就没再多劝，只是说道：“等会儿需要什么，再来找阿姨就好。”
    舒窈乖巧地点了点头。
    等阿姨一走，舒窈便踮着脚蹦跶去客房给自己简单的梳洗完毕，连头发都没来得及吹干就又耷拉着拖鞋悄悄拧开了佘珏的房门。
    他大约是没想到自己还会回来吧，竟然连房门都没有反锁。
    舒窈悄悄进去的时候，他似乎正在浴室里洗澡。
    舒窈没发出一点儿声音，跟小猫儿一般地挪到了他的床边。
    趁着他还没出来，舒窈悄无声息地钻进了他的被窝。
    他似乎有些失神，直到出了浴室门的时候，神态依旧很茫然。
    舒窈从被窝的缝隙里偷偷地看着外头刚洗完澡的他。
    身材依旧完美，头发湿哒哒的，而他脸上的纱布也给拆掉了。
    舒窈想着，他可能是不想让自己看见他的伤疤，才把自己赶出去的吧。
    而佘珏此时脑子里只剩了一片浆糊，几乎是在神游状态下坐到了自己的床上，连被子高高拱起的异样都没有发觉。
    他在床边呆呆地坐了一会儿，才脱了拖鞋上床，扯了点被子盖到自己身上。
    可就在扯动被子的那一刻，陡然间，掌心触到了一片温暖又柔和的皮肤。
    又惊又气得扯开被子，被子下边果真是趴在那儿装死的舒窈。
    佘珏这才惊觉自己的脸上的纱布已经被自己给拆了，舒窈又正在面前，佘珏猛地往后一退，脑袋“嘭”地一声就撞到了床头灯上。
    舒窈见他被撞着了，这下连装死都顾不上了，赶紧凑过来摸了摸他的脑袋：“疼不疼？”
    佘珏更是不想被她看见自己的脸，越发往后退去。
    舒窈伸手想要捞他，力气却没他大，反而被他带着一起摔到了地上。
    佘珏背部着地，疼得一声闷哼，不过，还好在着地前好好地把舒窈护在了怀里。
    舒窈的小脑袋在他的胳膊肘间蹭了蹭，才抬起头：“不是要赶我走么？还把我护着？”
    佘珏抿了抿唇，不发一言地扭过头去。
    舒窈有些心疼地近距离看着他的脸，疤痕不少，都在面上，难怪他一下子承受不了。
    大大小小的疤痕加还未结痂的伤口，总共有五处之多。
    除了左脸眼角处的一处伤口之外，其他几处都只是浅浅的，现在都已经结痂了。
    唯独那道左眼下方的伤口，很深，迄今为止还未完全结痂，刚刚又从床上摔了下来，现在还有些渗血。
    佘珏似乎被看得有些难受，伸手挡住了自己的脸，又推开了趴在自己身上的舒窈，才起身。
    眼见着他又要把自己推出去，舒窈赶紧拦腰把他抱紧，可怜兮兮道：“不要赶我走……”
    只这么一句，差点用尽了舒窈此生的娇媚。
    不过，舒窈也顾不着脸红了，黑猫白猫，抓到老鼠才是好猫。
    佘珏抬起的手微微顿了顿，还是准备把舒窈给推开。
    舒窈黏得更紧了，干脆双手在他背后扣住，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你不能赶我走！我怀孕了！你的！”
    佘珏这下子整个人都僵住了，可不过几秒，佘珏无奈出声：“一个月都没到。”
    距离两人的第一次到现在为止，也不到20天的时间，就算怀孕了，也查不出来。
    而舒窈瞬间被他拆穿，依旧脸不红气不喘：“以后会有的！”
    佘珏：“……”
    无奈之下，佘珏没再强迫她离开了，生怕她再说什么吓死人的话出来。
    可是原本，佘珏是很期待两人结婚生子的。
    如果没出这件意外的话。
    舒窈如愿以偿地待在了他的身边。房间里的灯光很暗，昏暗得让舒窈更觉困倦。
    佘珏回家后已经取回了手机，正在手机上划拉着什么，双唇抿得紧紧的。
    舒窈轻轻地趴在他的身边，挽着他的胳膊，脑袋在他腰间蹭蹭，很快就睡着了。
    看着身边已经睡熟，还有些轻鼾的舒窈，佘珏心内微暖。
    忍不住伸手过去摸了摸她的发丝，掌心还残留了她发间淡淡的香味，佘珏唇角微微上扬。
    很快在微信上打下一行字给詹含发了过去：你今天把她丢在路边了？
    詹含似乎正盯着手机，回复得很快：嗯，23公里。我一直在后头跟着。
    佘珏的手指微颤。
    23公里。
    她走着过来的。
    走着来到自己的身边。
    佘珏几乎已经顾不上责怪詹含了，眼泪已经夺眶而出。
    睡梦中感受到佘珏一颤一颤的，舒窈睡眼惺忪的起身：“怎么了？”
    这才倏地发现佘珏脸上的眼泪吧嗒吧嗒直掉。
    舒窈匆忙下床给他找来了纸巾，生怕眼泪掉落至伤口之上，会更痛。
    轻轻帮他拭去泪滴，舒窈柔声问道：“愿意跟我说说么？”
    佘珏却只是眸中含泪，看着她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