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们......”
    奚然没有完全直起腰，还是低着头，稍微弯着点腰，这个姿势持续了大概三秒钟。
    直起了腰，稍微后退了些许，奚然看着米溪的父母。
    此时，车转弯，准备从奚然身后的道路驶过。
    （这样就可以了吧......）
    奚然闭上了眼睛，那一抹微笑之中，不知包含了多少情感，内心的复杂，他此时也只是用一抹笑容完全展示。
    像是欣慰的笑容，也像是一种勉强的笑容。
    而奚然的这句“谢谢你们”包含了李朵对自己的照顾和对自己和米溪的帮助，包含了云德对他的开导和这次的帮忙，包含了米溪的父母同意自己和米溪交往并且支持。
    他们，也都是明白的吧。
    “叔叔阿姨，我一直没有胆子，去看你们，我甚至很乱......”
    客车驶过，就连云德都没有注意到，坐在车窗边的一个小孩，惊讶而又流出了眼泪的样子。
    云程菲趴在车窗上，客车现在速度并不快，她也清楚地看到了，那三个人。
    她这次甚至没有多大的期望，没有奢望能见到的三个人，哪怕是偶遇，哪怕是只是擦肩而过的看一眼。
    现在，就在车外。
    坐在冯丽身上的程菲，原本是为了多看奚然两眼，但是，她的眼睛，渐渐地睁大，更是不敢相信和一阵惊讶，趴在车窗上，看着一点点向后移动的那副画面，眼泪止不住的流出。
    “爸......妈......”
    冯丽还在和云成说话，没有看到脸冲着车窗看着外面的程菲的表情，还有那已经掉落的泪水。
    似乎是听到了程菲那非常小的声音，那近乎不自觉发出来的两个字，云成看着趴在车窗上的程菲，冯丽也不解的看过去。
    从车窗外看，小女孩的表情，看得让人心痛，那副哭的面容，让人揪心。
    （爸爸......妈妈......李朵......）
    离开了什么重要的人，更是无力去抓紧重要的人。
    客车这样渐渐驶离，而云成和冯丽对程菲的样子，更是在心里有着不同的感觉。
    “好了，女儿，以后有机会还会见到大伯还有那个大哥哥的，不哭不哭哦，让人看到了这副样子就不好看了。”
    云成摸了摸程菲的头，但，冯丽更为不解，有些凝重的表情。
    难道自己的女儿粘着奚然这个大哥哥到了会哭成这样的地步么？
    她想不通，但也没准的吧，毕竟是小孩子，虽然懂事但也还只是个刚刚三岁的小孩子，一个刚要上幼儿园的小孩，说粘起来谁来可能就是谁都不解也想不到的吧。
    一切，似乎都按照奚然事先预想的进行着。
    当然，他并不希望她哭。
    奚然稍微往后了一点，是怕挡住米冬和许晴还有李朵，走过来，也是为了让她能够看到他们的正脸，选在今天，也是为了她，而且，似乎一切都顺理成章。
    渐渐地，朝着这个城市的外面驶去，从车窗怎么看，也看不到后面了，也看不到那三个人了，准确的说，是四个。
    车窗开着一个小缝隙，风刮进来，就像是在代替奚然为程菲擦掉泪水一样，吹起的一缕一缕的头发，就仿佛是代替奚然为她撩动着头发，在安慰她一样。
    她，也知足了，因为这原本是根本就不可能的事情。
    没法去主动见自己曾经的父母，更没法突然指名让李朵跟着，哪怕是偷偷委托奚然，也是不行的，对奚然和李朵的关系让大人会不会产生怀疑不说，偶遇的、叫来一起陪自己玩的，这些理由都不怎么成立。
    看着车窗外，树一排的站着，随着微风摆动着树叶，像是在看着这曾经生活在这个城市的她，在和她道别一样，更像是在跟她说“以后有空回来”。
    这些，都映入程菲的眼里，现在，她的心情，复杂而又平静。
    泪水不在滑落，浸湿了的睫毛和脸颊，有着细微的动作。
    渐渐地露出了微笑，眼角的泪水还没有擦掉，就像是对着车窗外的一排排的树笑一样。
    （谢谢你......）
    像是在对这些树说一样，也像是，在对还在车站前的奚然说。
    或许，那后面，省略了两个熟悉不能再熟悉的两个字吧，那个名字。
    还站在车站前的奚然，已经放心了许多。
    现在要做的是，把自己想说的，对米溪的父母说出来。
    “奚然啊，叔叔阿姨从来没有怪过你，不，要说没有怪过，那不可能，但是，叔叔阿姨真的完全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你不要一直自责，叔叔阿姨相信，米溪也不会怪你的，以后有什么事还可以来找叔叔阿姨，烦心了也可以过来，我们拿你当自己孩子。”
    “谢谢......谢谢叔叔阿姨......”
    （一样的，谁都有一瞬间的责怪过，责怪过那些根本就毫无干系的人，责怪那些明明努力过了的人。）
    还不足够，也还未消失。
    即使是米溪的父亲这么说着，也还不足够，自己还是有着要说的话。
    而且，米溪还活着，虽然，是以另一个身份，以云程菲的身份而活，并且，就在刚刚，从他们的前面坐车离开。
    也没有办法说出来后者，说，现在也不是时候。
    “我已经记不清了，我有没有在那之后去看过你们，我不知道我该不该去，我或许没去过吧，我不知道该以一种什么心情去，以什么身份去，我不知道去了之后我要说什么，我害怕，我真的很迷茫，我很多话都无法说出来......”
    奚然的双手，渐渐地，握紧成了拳头。
    云德看到奚然的样子，明白他的心情，而在场的，只有李朵知道，奚然一肚子的话想要说，他乱了，根本说不出来。
    奚然有时候就是这个样子，在一些时候，有很多话想要说，却说不出来，或许和他的性格经历有关吧，如果现在李朵补充几句，可能都是奚然想要说的。
    但是，她现在不能插话。
    “我真的很抱歉，我没有去看你们，没有代替米溪去看你们，我甚至像一个无关者，像一个没事人一样，整天活在自己的阴影中，整天沉浸在过去，想着的全是曾经和米溪的事情，每天活的像个只有曾经记忆的傀儡一样，我好一阵子记不住每天都干了什么，我就连想要去看你们一次，鼓起了勇气想好了，决定了，第二天我还是给忘了一般的抛在了脑后，我真的......”
    “好了，孩子......”
    米溪的母亲，许晴，走到了奚然的面前，拍着他的肩膀，从奚然的肩膀，她一瞬间就感觉到了，奚然，像是有些在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