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那时候刚给他当助理,怕厌厌吵他就给偷偷抱走,结果他半夜赤着脚出来找,撞倒了一屋子的桌椅板凳,安宁吓得跑过来打开灯,发现他眼睛都红了,像是个疯子一样一把掐住她脖子:“厌厌呢!”
    安宁被他吓呆了,感觉那双眸子中毫无神采,冷得像是冰块还不聚焦,这时才记起来他有夜盲症,艰难伸手扒他的手指让自己呼吸:“四哥……”
    “喵呜。”厌厌跳上他的手臂,陆羡青像是一下子回了魂,松开手,抱着厌厌转身上了楼,如同一个行尸走肉。
    安宁跌在地上喘气,他明明那么讨厌厌厌,怎么又那么找?不见了这只小丑猫就跟丢了命一样?她给何幸打电话,何幸说:“别怕,他不会真伤你,他虽然整天想死但不会去杀人,他怕这个。”
    怕?
    安宁到现在都不明白何幸说的陆羡青怕这个是什么意思,不过从那以后陆羡青倒是真的没有伤害过他,第二天还给她倒了杯牛奶:“昨晚掐你了,道个歉。”
    安宁哪敢,忙说:“没事没事,是我怕厌厌吵你就抱走了,下次不抱了。”
    陆羡青收回手,“嗯”了声说:“你要是不想在这儿了可以跟何幸说,让她补你三年的工资。”
    三年?安宁下意识在心里算,这得是多少钱了,思来想去半天她小声问:“四哥,如果不走的话,能不能补三年啊?”
    陆羡青扫她一眼,安宁立刻说:“就这么点小问题就辞职?我是那种人吗?……真的不能补吗?三年有……六十万呢。”
    陆羡青说:“家里声控灯坏了,找人来修。”
    安宁觉得好笑,他这个夜盲症跟个小孩儿一样,要担心伤、要担心丢,但偏偏又强大可靠。
    那年她家里出了事,哥哥惯赌把家里输的一干净,父母为了对方那五十万彩礼就要把她嫁出去帮哥哥填空子,还找了几个亲戚把她绑回去。
    陆羡青在沈青那儿做心理疏导,出来的时候没找到安宁,让何幸去找人才知道她被带回去了,最后安宁也不知道他用什么办法让父母放人,从那以后甚至都没人敢来骚扰过她。
    从那个时候起她就决定了怎么都不会走,因为如果她走了之后再找一个接替她的不会照顾人怎么办?把他的秘密外泄怎么办?
    陆羡青就像是一个珍贵的琉璃,外面看着光鲜亮丽,其实里头全是淤泥,一旦遭受伤害就万劫不复了。
    他没有伤害过别人,对自己也很好,所以她不走,只要陆羡青和何幸不赶她走他就一直照顾着,直到他们不需要自己!
    “想什么呢?”陆羡青开口,拉回了安宁的思绪,低头看她:“要哭了?何幸骂你我担着,你让她来骂我。”
    安宁忍不住翻白眼,这人白天晚上就跟两个人似的,一个会说话一个白长一张嘴。
    “不行!要是把你丢了何幸姐能杀了我,你去哪儿我去哪儿,我不管。”安宁叉着腰誓不让路,打定主意说:“你要是不让我跟着,那你从我尸体上踩过去!”说完一闭眼。
    “……”陆羡青无语:“去机场等我,机场见总行了吧?”
    -
    秦思筝这边,他干活利落,蒋臻也渐入佳境,两个人配合居然很快就摘完了。
    “四哥那边有点事已经强行结束了,是没办法,他这边也结束时长就不够了。”导演看着时间有点犯愁,想了会说:“这样吧,给他加点难度,让村长过去跟他说这个不合格,需要重新采摘。”
    村长过去装模作样检查了一下筐里的洋菇凉,咳了声说:“小秦,你们摘的这些不合格呀。你看这个太老了,这个么又太嫩了,不行啊,要重新摘。”
    秦思筝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看着筐里大小所差不多的洋菇凉,奇怪道:“不是说外层的纸质果萼略干就可以了么?”
    村长有点心虚,但节目组那么说他就得那么做,“还是有细微区别的,我先帮你把这些拿去称重,你继续再摘一点,再摘个五斤吧。”
    小番茄脸都有点红了,坐在一边喘气像个虚弱的小狗,再呆一会怕是要中暑,秦思筝一把抓住筐,“说清楚!”
    村长被他吓了一跳,“你干什么?”
    秦思筝声音强硬,抓住筐的边缘寸步不让:“刚才教的时候你明确说过,外层变成纸质就可以采摘了,现在为什么突然改掉?必须说清楚!”
    他不懂什么娱乐圈规则,也不打算去讨好谁,他要公平!
    蒋臻一把拽住秦思筝的手腕,低声提点他:“别冲动,节目效果是这样的,我们重新摘就是了,别生气,很快就摘完了。”
    秦思筝不在乎是否重新摘,但小番茄身体不好,再晒一会万一中暑怎么办:“不行。”
    村长往后退了一步,忍着背上的汗大着胆子说:“不行也要重新摘,不合格就是不合格,我们野狐村就是对待每一颗果子都很认真!”
    双方僵持不下,此时一只手伸了过来,搁在秦思筝的手腕上有些凉,声音也凉:“吵什么。”
    秦思筝倏地松了手,村长看见来人忙道:“有些不过关,所以要重新摘。”
    蒋臻礼貌跟他问好,帮他解答:“四哥,这件事也不能怪思筝,两边各执一词,摘也摘够了,村长这边觉得不合格,确实挺难处理的。”
    陆羡青没看他,低头扫了眼满满的一大筐洋菇凉:“哪个不合格?”
    村长指着筐说:“有很多,大部分都是不合格的,需要重新采摘!”
    陆羡青点了下头:“行,很多。”
    导演催促着镜头赶紧给,“拉近了拍,连脸上的毛孔都要给我拍出来!一个细微表情都不要放过!”
    陆羡青冷着眼,勾出一点冰冷的笑,“你把不合格的挑出来,当面挑,缺多少,补多少。开始吧。”
    村长:?
    导演也:?
    陆羡青这架势怎么像是来给自家小孩儿撑腰的?他被这个想法吓得一哆嗦,他一定是疯了。
    这对劲吗?
    摄像用眼神询问还继续怼脸拍吗?还没等他得到回应,再回头的时候差点把摄像机扔了。
    陆羡青剥了一颗洋菇凉,抵在秦思筝的唇珠上,“张嘴。”
    秦思筝不明所以地张口,眨了眨眼睛好像还没回过神来,紧接着陆羡青靠在他耳边好像说了句什么,他脸突的红了。
    导演和万莱两脸懵逼,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但又说不好,蹙眉跟摄像师说:“拍,多给他们镜头,不管是什么,他俩同框就能爆。”
    秦思筝耳朵尖都红了,耳朵还萦绕着那句低低的“厌厌,不许动手,不许打人。”
    他又没真的打,村长又不是司千秋那么欠揍,他明明忍住了好不好!
    “委屈了?”陆羡青挑眉问他。
    秦思筝不说话,他知道这是录节目,可是谁辛苦了半天被这样欺负也会委屈的,又不是每个人都跟他一样强大。
    徐钊说过,娱乐圈就是谁红听谁的,他这种糊咖到哪里都会受欺负,他得忍着。可他想说,去他妈的,凭什么。
    也就是不能靠拳头说话,不然他一拳就能把这些人打废。
    陆羡青伸手擦了擦他手指上的泥土,低声问他:“要我帮你一起摘吗?”
    “不要!”秦思筝攥起拳,他才不会被这些伎俩难倒,不就是再摘一点果子吗,“您带小汤圆去玩吧!我自己就可以了!还有,蒋臻第一次来,要不然您带他一起转转?”
    陆羡青没告诉他小汤圆都走了,冷脸凶道:“没空,不带!”
    秦思筝一愣,蒋臻也是一愣,他怎么回绝的这么快?不过没事,他有的是时间,于是笑着伸出手跟陆羡青问好,他就不信自己这双手还吸引不了陆羡青。
    陆羡青看着朝自己伸出来的那双手,挺漂亮,但比秦思筝差远了,连伤口也没有,一看就是精心养护的。
    “指甲有泥。”陆羡青说。
    蒋臻倏地收回手,脸都红了,连连跟他道歉:“不好意思四哥,刚帮思筝摘东西还没来得及洗手。”
    村长很快又回来了,笑着说:“刚才的果子我看差不多都合格,只有少部分不太好的,不过没有关系。这是我们给你的额外启动资金,奖励风筝爸爸和小番茄的努力!”
    秦思筝惊喜,“真的?还有启动资金吗?”
    陆羡青垂眼笑了笑,没明说钱的来源。
    秦思筝接过村长的钱,低头跟小番茄说,“我们可以去玩啦,开不开心!”
    “那我也要去游乐场!还要吃好多好多的糖葫芦!爸爸快走呀。”小番茄摘掉帽子,小脸上全是兴奋,秦思筝给他抹了一把汗牵着他往前走,几步之后又想起什么似的停下来,回过头朝陆羡青笑了一下。
    眸光盛满阳光,闪闪发光的小虎牙和梨涡,连头顶的被草帽带起来的一撮呆毛看起来傻乎乎的,还朝他挥了挥手。
    “四哥再见。”
    “去吧。”陆羡青无奈笑了下,跟个小孩儿似的,一点点好就把坏的全忘了。
    秦思筝牵着小番茄往家里走,准备换件衣服再出去,小番茄看到稻草垛,扯了扯他的袖子,“爸爸,你昨晚说做糖葫芦,那我们还做吗?”
    “你想吃吗?”秦思筝问他,在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后将他抱在稻草垛上坐着,扎了一个草扎扛了回去。
    他摘了些葡萄和洋菇凉,挨个儿交替串在竹签子上,又跑到村里的小卖部买了一大袋糖熬化了,将竹签在糖水里滚了一圈插在草扎上,赫然是一串串糖葫芦。
    小番茄眼睛都瞪大了,“爸爸好棒!”
    秦思筝拿了一根给小番茄,他晃着腿坐在桌上吃,忽然看到窗外有好多个哥哥姐姐正往里看,馋嘴似的咽唾沫。
    他眨眨眼,问:“你们想吃吗?”
    一群孩子拼命点头,但又不太敢进来,只好在外面眼巴巴儿地盯着看,小番茄攥着糖葫芦签子小声问,“爸爸,我能给哥哥姐姐们吃吗?”
    秦思筝抬头看向外面,孩子们越来越多,大有整个村的小朋友都聚集过来的架势,这完全不够分,除非他再做。
    “这样的话,我们就没有钱去游乐场了。”
    小番茄看他们实在想吃,纠结了好一会终于下定了决心,“我不要去游乐场了,我想请哥哥姐姐们吃糖葫芦。”
    于是半个小时之后,一大一小两人扛着草扎在广场上给孩子们分糖葫芦,脸上的笑意比糖葫芦反射的阳光还要耀眼。
    整整一下午,秦思筝哪儿也没去成,却给整个野狐村的小朋友们过了一个难忘的童乐节。
    这里大部分都是留守儿童,经济落后贫困,一年可能都见不到父母一次,更别说有人陪他们过童乐节了。
    导演自己都觉得,这小孩儿该红,如果是作秀,那也作的太真了。
    这一期下来,秦思筝绝对可以吸一大波粉丝。
    秦思筝莫名想起了孤儿院里的弟弟妹妹们,不知道他们现在过得好不好,会不会因为自己突然不见了而感觉到难过。
    他抬头看了下暮色低垂的天空,一口气还没吐出去,一只手突然放在了他的脖子上,像是一条微凉的蛇卷了上来。
    他下意识攥住对方的手腕,手肘猛地向后一击,听见对方惨痛吸气,果断补了一个过肩摔,“砰”地一声他看清了被摔的人。
    “四哥?!”
    第24章 青霄白日
    秦思筝看着在躺在地上脸色惨白的陆羡青整个人都傻了,手快了!
    他反射性出手,一气呵成行云流水堪称教科书一般的防狼技巧,差点打残了某朵高岭之花,他清楚自己的力气和技巧,这一下绝对不轻,没骨折也要去半条命。
    陆羡青也让他摔傻了,眸光中有片刻失神,躺在地上足足两分钟没能反应过来,头晕眼花腹部剧痛,这小孩儿要是再往下一下他可能直接真的不行了。
    刚才秦思筝一直在发呆,半晌又伸着懒腰打了个长长的呵欠不知道在想什么,连小番茄的爸爸妈妈来接人跟他道别都没听见,还是他揉揉小番茄的头,跟他说:“回家吧,我跟风筝爸爸说就行了。”
    小番茄看到爸爸妈妈太开心了,蹦蹦跳跳就走了,陆羡青走过去拍拍他肩膀提醒他回神,话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暴揍一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