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一年再单独面对沈令严，又是在知道他得了这种重病的情况下，林飒根本不知道自己该摆出什么样的态度。
    “陪我吃饭吧。”这个时候，沈令严主动开口了。
    他说：“你也没吃吧，我看殷渝应该带了不少吃的过来，一起吃吧。”
    “我记得你之前好像夸过她家的阿姨做的饭好吃。”
    沈令严连着说了三句话。
    到第三句的时候，林飒的情绪已经接近崩盘了。
    她之前确实是有说过嵇家的阿姨做饭好吃，但那会儿都是信口胡诌的。
    她自己都不太记得的话，沈令严竟然记得一清二楚。
    而且，还是在时隔这么多年的情况下。
    林飒凭借着最后一丝理智强忍住眼泪，跟着沈令严走到桌前坐了下来。
    殷渝确实是带了双人份的餐具过来的，餐也是双人份的。
    沈令严像以前一样，将餐具摆在了林飒的面前。
    他做这些动作的时候很自然，仿佛已经是多年的习惯。
    林飒看着他做这些动作，眼泪又要忍不住了。
    她真不是这么矫情的人，她也不爱哭，可是今天已经好几次想要流泪了。
    她现在自己都有些搞不懂自己了。
    “准备什么时候回慕尼黑？”话题还是沈令严先问起来的。
    他的声音略微带着沙哑，听起来很憔悴，但整个人的语调都是平静的。
    平静到就像是朋友之前的寒暄。
    林飒没想到沈令严坐下来第一个问题问的就是这个。
    听他这意思，是很想让她走？
    想到这里，林飒的语气莫名有些窝火：“我什么时候回去跟你有什么关系？安城是你家么，你管我。”
    听到林飒这么说，沈令严愣了一下。
    问这个问题之前，沈令严也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复。
    林飒的声音很不耐烦，听起来跟之前怼他的时候差不多。
    沈令严没有生气，反而笑了起来。
    他的笑里，还带了几分纵容。
    “没有管你，你想呆到什么时候都可以。”沈令严顺着林飒的意思往下说。
    沈令严这样的语气，林飒实在是太熟悉了。
    她马上就想到了以前。
    紧接着就更加难受了。
    心里难受，嘴巴上也不饶人，“废话，本来就是我自己决定的，你又管不了我。”
    “……好了，吃饭吧。”沈令严略显无奈地提醒了林飒一句。
    林飒拿起了筷子，扒拉了几口饭，送到了嘴里。
    沈令严看着她赌气吃饭的样子，再次笑了起来。
    那笑容，是由衷露出来的。
    他已经很久都没有这样笑过了。
    自从她离开之后，他连笑都很少有。
    即使笑，也都是浮于表面的，根本不可能这样由内而外地笑。
    虽然不知道她是为什么过来的，但沈令严是真的开心。
    林飒见沈令严笑，浑身都不自在，她瞪了沈令严一眼，没好气地说：“看什么看，吃你的饭行不行，人都快死了还不吃饭。”
    沈令严听到林飒用这种没耐心的语气说话之后，不但没有生气，脸上的笑还更加明显了——
    他是真喜欢她肆无忌惮的样子。不管是发脾气还是任性，这都是她最真实的一面。
    如果林飒能对人客客气气的，那就不是她了。
    沈令严笑得这么开心，林飒看得就更烦躁了。
    她拿起筷子，低头随便往嘴里头送着饭，不打算再搭理沈令严了。
    沈令严看到林飒之后，胃口好了不少，他拿起筷子吃了几口饭。
    平时尝不出味道的东西，今天不仅吃出了味道，还觉得格外地可口。
    沈令严安静下来吃饭之后，林飒便时不时地用余光瞥他一眼。
    他现在没有在笑了，脸色还是很苍白，白里发着青，就连嘴唇都看不到什么血色。
    他看起来像是好长时间没睡好了，眼里红血丝遍布，看得人心惊肉跳的。
    虽然已经过来有一会儿了，可是林飒还是没办法适应这样的他。
    林飒吃饭的动作放缓了一些，送到嘴里的饭菜，味同嚼蜡。
    “怎么不吃了？”沈令严见林飒不动了，好奇顺嘴问了一句。
    林飒低着头没有说话，其实她很想怼沈令严一句少管她，但是话到了嘴边，看着沈令严这样子，她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那是……不忍心。
    真是可笑，时至今日，她竟然还会对这个男人不忍心。
    林飒这边不回答，沈令严也没有过多追问。
    他们两人安安静静地吃完了一顿饭。
    ………
    午饭结束之后，有护工进来收拾了桌上的东西。
    护工是医院安排给沈令严的，来之前了解过沈令严的一切情况，自然也就认得林飒。
    瞧见林飒的时候，护工的眼神明显带了几分惊讶。
    她应该是没想到，林飒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这几天不是一直忙着跟新男友秀恩爱么……
    竟然又跑来看沈令严这个前任了。
    她男朋友知道么？
    哎，有钱人的世界，关系可真够乱的。
    当然了，这种话，护工也只能心里感叹一下，借她十个胆子，她都不敢把这话说出口。
    护工收完东西之后就走了。
    林飒起身站了起来，她停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一趟来得太冲动了，稀里糊涂地就跟着殷渝来了，
    她没有打过腹稿，更不知道该跟沈令严聊什么。
    更何况，她本身就不是那种很擅长聊天的人。
    “这一年还好吧。”林飒正低头思考着，沈令严已经走到了她身边。
    他沙哑着声音开了口，或许是因为生病的关系，他的声音听起来没有平时那么有压迫感了，倒是多了几分平和、亲近。
    再配上他现在说的话，就像是朋友之间的寒暄。
    “是挺好的，比你好。”林飒毫不留情地跟了一句。
    沈令严听完之后，笑着说：“嗯，比我好就好。”
    林飒：“……”
    沈令严不接招不生气，林飒顿时有了一种一拳头砸在棉花上的感觉。
    沈令严现在是在装可怜么？
    想通过这种方式博取她的同情？
    “现在还在服药？”沈令严又问，“医生怎么说的？定期复诊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