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低调的商务车停在a市三环外的一处商圈。
    从车上走下一个身形娇美的女人，她神色有些倨傲，下了车后并未直接离开，而是不情愿地伸出手。
    车上伸出一只白皙纤细的手，稳稳地扶住伸过来的手腕，走下来一个浑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纤瘦女人，她的腹部略有些隆起，要不是因为宽版的衣服遮掩，恐怕都不会注意到女人已经怀孕了。
    两个女人在身后三个黑衣保镖的护送下，悄然走进公寓楼。
    上了电梯，许尘尘抿了抿唇，瞟了一眼许娇娇。
    不得不说，朱红人品是不咋滴，对许娇娇倒是真没的说。
    这间公寓从楼层到地段，都是尚佳。不论独居或者未来出手，都有优势。
    “爸爸生病，朱红露面了吗？”许尘尘突然开口问道。
    许娇娇的神色有些渺茫：“没……她也很长时间没有联络我了。”
    许尘尘没有再问，电梯里五个人沉默着进了房间。
    “这边，”许娇娇引着许尘尘一行走进转角的公寓门前，熟练地打开门。
    刚走进玄关，许尘尘就闻到了一股难闻的气味，混杂着人的汗味和药物捂发的时间过长的味道。
    灵动的眸子闪过浓郁的担忧，许尘尘拨开许娇娇，快步走进大通间，便看到了床上躺着的一个瘦弱男人。
    不过一两个月没见，原本瘦高的男人已经形如枯槁，浑身就像是挂着一层皮一般，脸色蜡黄、充满死气。
    许尘尘眼眶一红，深吸一口气。
    床上的人恍若未觉有人进来，许志强仍旧闭着眼，低声说道：“娇娇回来了？”
    许娇娇踌躇着看了许尘尘一眼，快步走到床边，“嗯，我收工了。”她看了一眼床头柜，有些恼怒地道：“怎么又没按时吃药？”
    大夫都说了，一日三餐、药品一定得按时吃，好歹……能拖延些日子。
    许志强咧嘴一笑，“吃啥啊，爸爸的身体，爸爸自己最清楚。”
    说完，他缓缓地睁开眼，因为没有戴眼镜，反而将另一边站着的许尘尘当成了许娇娇。
    “我刚才，梦到你姐了。她成了国际大明星，还拿了奖。”许志强颤颤巍巍地伸出手，许尘尘咬紧唇瓣，逼回了已经到眼眶的泪水，蹲在地上握住了父亲的手。
    “我还梦见了芳芳。她说她一切都好，让我什么都别操心。呵，我操心过什么呢？这些年除了教学生，就是问尘尘要钱。现在想来，她们娘儿俩照顾我更多些。芳芳死了，就是尘尘照顾这个家。现在尘尘跟我断绝关系了，我还要麻烦你，娇娇……”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许志强这辈子自尊好强，坚信许尘尘孝顺父亲本就是天经地义，却懦弱地活在朱红的套路下，从没照顾过许尘尘的感受。
    “娇娇，你说……尘尘她会不会恨我啊？”许志强低声喃喃着：“现在后悔，是不是迟了？”
    许尘尘仰起头，努力不让眼泪落下，她深吸一口气，看向许娇娇，许娇娇的泪水已经在眼眶里打转。
    “嗨，那个蠢女人心大得很，怎会真的生爸爸的气。”
    许娇娇故作轻松地用以往的口气道：“不然怎么总是被人欺负。”
    “呵，尘尘跟她妈妈一样心善。以后有燕少替我照顾他了。那孩子不错……”许志强十分遗憾地道：“可惜了。”
    可惜了他从没珍惜过曾经的生活，直到命不久矣，才悔悟一生亏欠了女儿太多。
    许尘尘抿了抿唇，既然后悔了，想要和解，为什么不当着她的面说呢？
    她张张嘴，还没来得及叫一声“爸爸”，就被许志强后面的话打断了：“娇娇，你没告诉尘尘吧？”
    “……没。”许娇娇的口气明显有些心虚，她不住地给许尘尘使眼色，让许尘尘千万别说话。
    许父对不让许尘尘知道他病情的事情十分执着。
    “别让她知道了。等我死了，你就把我埋了，啥都别说……”
    许志强似乎说累了，歪歪头继续睡了过去，就连还握着许尘尘的手都忘记了松开。
    许尘尘悄悄地把手抽出来，将老人家的手放回被子里，她凌厉的眉目看向许娇娇，示意出去说话。
    许娇娇更心虚了，她吞了吞口水，跟着许尘尘离开公寓，临出门前，再度小心翼翼地看了看许父，确认他睡着，这才关上门。
    许娇娇还没站定，许尘尘一巴掌就抽了过去！
    “啪！”
    “为什么不早说？如果你早说，我能给爸爸找最好的大夫，说不定，说不定……”
    许尘尘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就此决堤。
    她是恨爸爸，失去了母亲，她身边真正意义上的亲人只有爸爸一个人了。
    虽然这些年过得很苦很难，受尽朱红母子的欺压，如同孤儿一般。
    但心理上的情感寄托真正走向死亡的时候，许尘尘还是忍不住难过。
    “没用了……”许娇娇第一次没有反驳、没有还手，只低着头，她的眼泪也已经悄然决堤。
    “大夫说是各项器官都衰竭了，再好的大夫专家，也不能把爸爸的五脏六腑都换个遍吧……”
    许娇娇也很难受。
    回想这么多年来，她爸爸洪达根本没有为自己和妈妈做过任何一件好事。家庭的温暖、父爱的维护，都是许爸爸给她的。
    叫“许娇娇”，是她这辈子最幸运的事。
    许尘尘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忍了忍泪，随即一把抹干净。
    “我要接爸爸回别墅休养。”
    “姐……你别折腾爸爸了。他最大的心愿，就是永远别让你知道他的死讯。他说他之前没帮过你什么。临要走了，也不想再给你添乱了。”
    许娇娇第一次放低姿态地握住许尘尘的手，轻声道：“请你成全他吧。对他来说，这是最后能为你做的事了。他……是想补偿。”
    “他活着的时候都没有补偿过我，现在快要……我不要这样的补偿！”许尘尘指着自己的心：“我不会痛吗？”
    许娇娇含泪望着许尘尘：“是我非要告诉你的，对不起……”
    她一直都没想过许尘尘的感受，只是觉得这件事情应该让许尘尘知道。
    毕竟，许尘尘才是爸爸的亲生女儿。
    许尘尘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坐到车上，许尘尘的泪水再度决堤。
    莫愁心里有些埋怨许娇娇，立刻给燕少发了短信，言简意赅地概括了事情始末。
    这种事，还是少爷来宽慰少夫人比较合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