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才不是还说不用我担心你的助学金？这会儿就说没钱？爸爸平时怎么教你的，还学会说谎了是不是！”
    许父扶了扶眼镜，见许尘尘低头不吱声，以为女儿认输了，眼睛里浮现出一丝满意：“你就听爸爸的，先挪出来，后面你再想办法还就行了。”
    她想办法还？上嘴皮碰下嘴皮，说得多轻易。
    许尘尘越听越可笑，越想越悲凉，只不住地摇头，竟是没有力气再多说一句话。
    许父见她油盐不进，拽着许尘尘的胳膊斥责：“你跟你妈妈年轻的时候一样，死犟！你别跟她学！”
    “爸！”她实在忍不住内心的悲愤，“你能不能别提我妈！”
    好看吗？要不到钱，就要拿出去世的妈妈来压她，合适吗？
    那边，燕无忧半天都没见许尘尘出来，索性关上车门过来找人。
    站在玻璃门外，男人就清楚地看到了惦记的小女人正在跟一个中年男人说话，两个人似乎陷入了僵局，二人都站着不动，许尘尘低着头的模样，有些可怜。
    心头一抽，燕无忧身体的反应比脑子更快，走进大厅。
    “实在不行，先问你的男朋友借一点吧！”许父一脸痛心，仿佛做出了巨大让步，整个人的脸色都跟着不好了。
    许尘尘心里咯噔一下，燕无忧？
    坏了！她怎么把燕无忧给忘记了！
    水眸紧张地四处看了看，她嘴上紧张地解释：“没有，我没有什么男朋友，爸你别……”
    许父脸色又沉了下去：“娇娇都说你在跟你们公司老总交往，还想瞒着爸爸？难道你是借钱不还的人么，问你们老板借上，随后再还，不是也可以吗？”
    灵动的杏眸已经红肿，盛满晶莹的泪水却强自忍着不让泪水掉落，她真的是要急哭了：“爸，我真没钱，我也没跟老板交往，别闹了，行吗？”
    现在只希冀燕无忧不要下来看到这一幕，她和燕无忧才相处没多久，让人家知道她和爸爸为了钱在公司大厅拉拉扯扯，还要开口问他借钱。
    燕无忧会怎么想她？
    许父可不管女儿的脸面，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怎么拿到一点儿钱，回去跟妻子交差，顺便，买下他前段时间看中的一套好书。
    见爸爸真的四处察看想找燕无忧，许尘尘大脑皮层的神经都跟着紧绷起来。
    许尘尘惊慌地拽住父亲的衣袖：“你先回去，爸，钱的事情我给你想办法，啊？”
    许尘尘不断地祈祷着燕无忧不要过来，可惜天不遂人愿。
    身形修长的男人已经悄然逼近，墨眸闪烁着复杂的精光，他大步流星走到许尘尘身边，大掌落在她肩头：“怎么了。”
    糟了！
    她脸色一变，浑身一僵，身体不受控制地轻轻颤抖，就开始剧烈挣扎他的手掌，不想让燕无忧碰她。
    会被爸爸发现的。
    男人剑眉紧蹙，小女人越挣扎他越霸气，愣是将人死死地扣在怀里：“这位是？”
    许父一见到燕无忧，双眼聚集着亮光，俨然猜出了燕无忧的身份，整个人都来精神了，他矜持又讨好地伸出手：“你好，我是尘尘的爸爸，你是尘尘的老板吧？”
    那个传说中特别有钱的老板。
    “幸会。”燕无忧低头看她，许尘尘的短发遮着眼睛，让他看不清表情。
    “是这样，我们家里有些急事用钱，尘尘想向您借点。”许父脸上的笑容越发讨好，却还想维持风骨，面部表情就显得僵硬古怪。
    如果不是燕无忧了解许尘尘，已经开始怀疑，这位是不是许尘尘的生父了。
    竟会有这样开口打着女儿旗号借钱、吃相难看的父亲么？
    男人目光变得越发深邃，许父似乎察觉到直接要钱不好，不好意思地补充一句：“虽是不情之请，后期抵扣尘尘的工资也行的。”
    “哦？”燕无忧低眸探向许尘尘，不知道她是内疚还是难过，还是不抬头看他。
    好一位父亲，居然说得出抵扣女儿工资要钱的话来。
    看来，在许父的心中，许尘尘也没有多少分量。
    “爸，你别说了，”声音透出两分哀求，许尘尘俨然能感受到那炙热的视线一直落在她的头顶，盯得她头皮发麻，许尘尘头压得更低。
    许父完全没有听许尘尘的意思，继续补充道：“我家女儿很乖很孝顺，她定会多多为公司工作，还清债务。”
    赡养父亲，这总不是罪过吧。
    “还清？”即使是旁观者，燕无忧也有些听不下去了。许父的意思，是要把许尘尘卖给新科集团么？
    “爸，你别说了。”许尘尘阻止不了许父，侧过身道：“燕无忧，能麻烦您到那边等我吗？我跟我爸……”
    “要多少。”燕无忧打断了许尘尘的话，他倒是很想看看，这位父亲，究竟能给出多少钱的价码。
    “八……”许父一看对面英俊冷凝的男人挑了挑眉，索性咬了咬牙：“五万吧！就五万好了！”
    “什么？五万！”许尘尘瞪大眼睛，她上了四年学，联同学费、生活费也就花了刚刚六万块，现在她的父亲竟然要整整五万块！
    这不是五千，说有就有！父亲一年的工资加上绩效，撑死也就是五万块！
    许父说着，捂着心口：“我们家实在是艰难，当长女的，总得多考虑家里。总裁，对吧！”
    看不出，这位许父竟是个思想老派的主儿。
    “行。”燕无忧不等许尘尘开口阻止，就抢先一步答应。握住她颤抖的手，墨眸沉敛的光芒更心疼她。
    许尘尘被那样的视线一刺，更觉得整个人都无所遁形，什么尊严、骄傲，全都被父亲生生地撕扯下来。
    “太好了！尘尘，快谢谢总裁！”许父浑然没察觉到女儿的变化，兀自提醒她做人要“厚道”。
    区区五万块，就将女儿的尊严和骄傲践踏于脚下，燕无忧不屑同这样的人继续打交道。
    将支票递过去，燕无忧淡淡地道：“我会守护许尘尘。”她的尊严、她的骄傲，再没有人敢轻慢。
    那样骄傲的人儿，为了父亲低下高贵的头颅，燕无忧替她不值。
    看来，小东西的改造之路，不容易呢。
    “不，我的尊严，我会自己守护。”轻声喃喃了一句，许尘尘已经下定了决心，手握成拳。
    许父心头一喜，伸手就要取支票，“尘尘，以后多多照顾总裁，知道么？”
    突然，一直低着头没动的许尘尘蓦然将支票抢过去，一把撕得稀烂！
    “你！你干什么！”许父气急了，抬起手就想打她，许尘尘不但不躲，还仰起脸来让许父打：
    “你打啊！照着这里打！”杏眸早就染上晶莹，仔细一瞧，她的脸早就被泪水打湿，倔强地眸子满是不屈：“连带着我妈那份，一起打！”
    燕无忧立刻将人护在身后，当着他的面，没人能动小东西，她的父亲，也不可以。
    一提到亡妻，许父的脸色一讪，高举的手颤抖着，迟迟没有动作，神色扭曲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不孝的东西！”
    “既然尘尘不让您拿，您请回。”维持着最后的绅士和礼貌，燕无忧示意许父离开。
    许父身后，站过来两名保安，“请”他离去。
    许父沉了沉脸：“好，那你就自己想办法吧，五万块钱，我这个星期就要。”
    说完，许父扶了扶眼睛，重新露出知识分子的风度翩翩：“谢谢二位，我自己走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