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门咖啡厅，是前门大街仅存的一家咖啡馆，之前这里最繁盛的时候，有十多家这样的店，但是至从国民政府迁都以后，这样的店就倒闭了一大半。
    繁盛的时候，李相默不曾进到过这里，没想到在这经济不景气的时候，自己还有幸能踏入这种地方。
    宽敞明亮的大厅，悠扬的音乐还有三三两两的客人，这一切都让李相默觉得新奇，看得眼花缭乱的，都停不下来。
    “两位小姐，里面请。”
    一个穿着黑色洋装的服务员热情的将两人领到了一个靠窗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请问二位需要些什么？”
    李相默看着服务员递过来的菜单，脑袋发胀，虽然她跟着华阳念过几天的字，但是这些字大体上认不全太多，而且底下还配着她看都没看过的英文，那后面配的数字，更是让她瞠目结舌。
    “凤芝，这里是不是太贵了。”
    那价格都是标着几十元，这简直就是抢钱。
    李相默将菜单挡住自己的半边脸，小声的和赵凤芝说到。
    可是赵凤芝却仿若未闻，伸手指了指菜单，然后抬起头朝着服务员说到。
    “就要这两个吧，再给我上一份蛋糕，要巧克力味的。”
    赵凤芝一脸的淡然，将菜单交给了服务员，然后再也没有多余的神情。
    李相默见状，也不在多说，一脸尴尬也将菜单递了过去。
    这里虽然一切都让她惊奇，但是同时也有些不太自在，她不属于这里，这里也不是她该来的地方。
    周围零星的一两桌的客人都是金发碧眼，以前在街上看见过一次，记得吴佩儿告诉她这种人叫外国人。
    “凤芝，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你到底发生了什么？”
    李相默见赵凤芝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目光一直看向外面，眼神透着她看不懂的东西，好像以前那个活泼开朗的赵凤芝一下子不一样了。
    和这身打扮一样，都不太属于她。
    “相默，我爱上他了。”
    赵凤芝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眶红红的，声音也带着颤抖。
    李相默愣了一下，一下子有些反应不过来，不知道她的话是什么意思，所以也不知道该接什么，就那么傻愣着看着对面的人。
    刚刚没有细细打量赵凤芝，她瘦了许多，眼眶还有些泛青，应该是长时间休息不好造成了，神情憔悴，一下子老了好几岁。
    “凤芝……”
    “我和柱子离婚了，我跟了那个男人，做了他的女人，连小妾都算不上，他有家，所以我就是个见不得光的女人，他给我一切我想要的，却唯独没有给过我爱情。”
    爱情，男人，离婚？
    这些词在李相默脑中不断的闪过，她感觉自己像做梦一样，这个年代从一个女人一口气说出这些来，听起来太过离经叛道。
    而且她和赵文斌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她也不懂什么是爱情，就是打心里就认定了赵文斌。
    离婚她更是想都不敢想，这个年代离婚算是天大的事，需要登报盖章的，她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离婚。
    “凤芝，到底怎么回事？”
    李相默急坏了，着急的一把抓住了赵凤芝的手，半个身子都扑在了面前的桌子上，那桌上的花瓶差点就掉在了地上。
    “后来我又遇见了他，在一个府里，他是那家的少爷，我去那里做工，他认出了我，觉得我是为了讹上他才进了府里，可是相默，我发誓，我真的不知道那里就是他家，去府里是柱子她娘托人将我送进去的。”
    “柱子的工作没了，我在家打那的那点短工根本不够一家人的开销，她娘就将我送进府里当粗使丫鬟，可是没想到竟然遇见了他……”
    李相默从赵凤芝的话里知道了那个男人叫白宇文，府上一直都在做生意，还和军阀有些关联。
    原本那个白宇文是觉得赵凤芝是个爱慕虚荣的女人，所以对她百般刁难，就是希望她能知难而退，可是赵凤芝的性子倔，之前也只是对白宇文有些好感，没想真的和他有什么接触。
    可是赵凤芝性子倔，后来他越是针对自己，她就越憋着劲，想要证明自己，一来二去这感情也越来越深。
    也算日久生了情，只是这情只有赵凤芝生了。
    赵凤芝对白宇文是体贴入微，白宇文则是冷若冰霜，就跟捂不热乎的冰块，后来有一次白宇文喝多了，赵凤芝去照顾他，一糊涂，两人就有了关系。
    白家夫人知道了这事，气的让人打了赵凤芝一顿，将她轰了出去。
    不知道谁多嘴还把这事告诉给了柱子她娘。
    可想而知，回去以后，赵凤芝被柱子她娘拿着棍子把她打了个半死，往后的日子更别提能不能过了。
    柱子也是不依不饶，什么难听说什么，一不高兴就是抬手就打，就这么过了几天，赵凤芝实在受不了了，而且她发现柱子她娘已经托人在给柱子说媳妇了。
    自己也留不住了，提出了离婚，柱子她娘等的就是这个，只是登报的时候说是赵凤芝不守妇道，所以才休了她。
    一下子这件事传开了，街坊邻居都知道了，李相默都是在店里又很少和那些街坊邻居接触，所以也不知道这些事情。
    赵凤芝她爹娘也受了牵连，抬不起头来。
    天天被人戳着后脊骨，赵凤芝只能窝在家里，后来还生了一场大病，不想还怀了孩子。
    白宇文有妻子，只不过身子弱，没有生育能力，所以白家一直都无后，赵凤芝怀着孩子找到了白家，白夫人知道了这事，就将赵凤芝给关了起来，说是等到孩子生下来，看看究竟是不是白家的种再说。
    要是是她自然不会亏待赵凤芝，要是不是，她也一定不会放过她。
    可是不想孩子才几个月就没了，是白宇文他妻子干的好事，大夫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而且赵凤芝可能永远也当不了母亲了。
    后来白宇文知道了这些事，觉得有些对不住赵凤芝，所以就把她养了起来，给吃给喝，但是却再也不见她。
    李相默听完这些，心里一阵唏嘘。
    眼前的赵凤芝没了往日的神采，那脸上挂满了悲哀，她是离了婚的女人，又被人养在外面，就算过着优越的生活，但是恐怕再也抬不起头来。
    不光是她，就连她爹娘也是如此。
    说不上她说幸运还是不幸，在这个年代吃饱穿暖就是最好的一件事了，她都有了，可是却永永远远失去了当母亲的资格，和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