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默，今天你别去上工了，陪我出去逛逛吧。”
    赵凤芝一大早就来找李相默，手里拿着一筐不知道从哪弄来的鸡蛋放到了厨房的灶台上。
    “你这是干啥？怎么今天这么得空，我还得去卖大饼，要不你和我一起去得了。”
    李相默看着那筐鸡蛋，眼睛都绿了，从乡下出来就没吃过这好玩意。
    “哪来的？”
    “柱子她娘去乡下串门子拿回来的，我偷偷拿了点给你送来了。”
    “拿回去，你这要是被发现了，又免不了挨骂。”
    李相默一听是赵凤芝从婆家拿来的，赶紧将鸡蛋塞回了她的怀里。
    “哎呀，让你拿着就拿着，哪那么多的废话，没事的，我心里有数。”
    “那就给我婶拿去，让她和我大叔解解馋。”
    赵凤芝露出了一抹不悦，李相默一看知道自己要是在推迟下去，这丫头非得爆发吧可，想了想也不在矫情，将鸡蛋放了起来。
    “那谢谢了，对了，你咋今儿个得空，你不是说柱子她娘刚从乡下回来吗，让你出来了？”
    “不让就不出来了，整天板着脸，四处和街坊邻居说道我，从乡下回来就说什么乡下的媳妇都怎么伺候家里男人的，又怎么伺候公婆的，我天天出去洗衣裳赚钱，还伺候他们一大家子，她还挑我这儿挑我哪儿，就是看我不顺眼。”
    一提到二柱子她娘，赵凤芝就有说不完的怨气，李相默见过柱子她娘一次，看上去不像是那么不讲理的人，但是听赵凤芝平时说的，好像就没做过一件明事理的事。
    赵凤芝和柱子之间的关系本来就不太好，后来有他娘在里面搅和，就更不好了，两人很少说话，除了例行夫妻本分之外，再也没有其他的接触。
    “你也别往心里去，她兴许没坏心眼。”
    “啥叫没有坏心眼，还想咋坏，买来的吃的都藏起来，等着他儿子回来才拿出来偷摸给他吃，我闹不到不说，还得吃他们剩的，多吃一点就开始骂人，说他家娶了我多倒霉，算了，不说了，越说越生气。＂
    李相默一看赵凤芝肯定是在婆家憋了气才出来的，索性也不出摊了，跟着她出去逛街去了。
    “相默，上次见你穿的袄子好看，是不是这家成衣铺子的。”
    赵凤芝还记得上次李相默穿的那件红袄，特别的好看，趁着她的小脸更白了。
    “恩是。”
    一想到那袄子，李相默就心疼，那么一件上好的皮袄才换来那么一件袄子，还是棉花做的，太不值当了。
    “我也去买一件。”
    “现在都已经这个月份了，哪还有袄子，要是旗袍应该还有，袄子肯定收起来来年再卖了。”
    “也对，那就买旗袍去。”
    赵凤芝笑着拉着李相默就往里面走，被李相默给拦了下来。
    “凤芝，你干啥，你就是生气也不能祸害钱啊，你要是喜欢旗袍，找人画个花样，我到前面给你扯点布回来，几个晚上就给你做出来，花这冤枉钱干啥。”
    李相默知道赵凤芝这是赌气呢，拿了钱出来祸害来了。
    “我哪祸害钱了，我就想买件衣裳咋了。”
    “凤芝，你要是心里不舒坦，我陪你逛逛，咱两去郊外走走也好，那边有山有水，我看着不错，这衣裳我们去前面布庄扯布，我连夜就给你做出来，不急这一天，正好我也要给文斌哥买块料子。”
    “那不去买衣裳，就去烫头发。”
    烫头这件事是从外面传进来的，起先只是上海一些有钱人家的小姐夫人烫，后来老百姓手里有些闲钱的也都赶着个潮流。
    但是这只是一小部分，大部分的人还是和李相默一样梳个辫子，要不然就是盘起来就算了。
    这个时候的理发店还叫厂子铺，并不对女人开放，民国初期人们的思想还没那么开放，渐渐的才开始有了女人身影。
    赵凤芝现在就是顶着一头的卷发，听说是在让家隔壁会手艺的婶子帮着烫的。
    回去后还挨了她婆婆好顿骂，说是她不务正业，不正经。
    “烫头发？我不去，那地方哪是我们去的？”
    李相默一听要去那种地方，吓了一跳，立马就停了下来。
    “李相默，你这儿也不去，那也不去，你到底是不是陪我出来散心的。”
    最后李相默被赵凤芝生拉硬拽的拉进了理发店里，最后剪了一头留了多年的长发。
    摸着自己短了一大截的头发，李相默一脸的愁容，总觉得自己是干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一样。
    “瞧你苦着一张脸，这样多好看。”
    赵凤芝也剪短了头发，到耳边，一头的卷，足足显着又老了十几岁。
    李相默还好，只是将头发剪了半短，披在肩上，看上去清爽又好看。
    “我总觉得，总觉得不太习惯，这样是不是太奇怪了。”
    李相默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有些不好意思。
    “咋就奇怪，现在人都是这样的，你看看那些街上的小闺女小媳妇，哪还有你那长头发，那是乡下的打扮，你这样才好看，看上去更像一个北平人家的闺女。”
    “北平人家的闺女？”
    李相默重复了一句，低着头想着什么。
    赵文斌回来的时候，一进屋都没认出来李相默，足足愣了好几分钟才缓过神来。
    “这头发咋了？”
    李相默一听他问头发的时候，下意识到又摸了摸头发，一脸的尴尬。
    “早些时候，凤芝来了，非要拉着我去逛街，顺道就剪了头发，不好看是不是，我也觉得挺怪的，她说街上的人都这么梳，我看着也不是，哎，回头我扯块布系上，就看不出来了，等到过阵子就能长长了。”
    李相默将一碗稀粥和一个饼子递到了他的面前。
    赵文斌没有伸手去接，而是一直盯着她的脑袋瓜子看。
    惹得李相默的脸又红了红，心里臊的狠，转身赶紧出了屋，不想却被赵文斌拉住了。
    “你是该拿块布遮上，这样出去还不得被人抢了去，相默比那些外面的人都好看。”
    赵文斌这突如其来的情话，惹得李相默脸更红了，低着头紧紧的盯着脚下的布鞋，直到赵文斌从她手里接过碗还没回过神来。
    1926年7月，为消灭各地军阀割据的势力，统一中国而进行的北伐战争终于爆发了，中国将要结束军阀混战的时代，迎来民国最黄金的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