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相默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她梦见赵文斌正在四处找她，可是怎么找也找不到，她站在巷口看见他急的团团转，想要叫他，可是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后来一声枪响，赵文斌倒在了血泊之中，随后李相默惊呼了一声从梦中醒了过来。
    而与此同时那刺耳的枪声并没有停止，第二次直奉战场终于蔓延到了北平城。
    1924年10月22日晚，冯玉祥囚禁曹锟，发动了赫赫有名的北平政变。
    听到枪响，李相默一下子就从梦中清醒了过来，脸上还挂着泪痕，由于起身动作太大，胸口又传来了阵阵的疼痛，紧接着就是铺天盖地的咳嗽声，一张小脸憋的通红。
    远处的屋子早已亮了灯，李四和朱氏也被这枪声惊醒了，李四披了件衣裳下了地，而一旁的朱氏则是睡眼朦胧，坐在炕上打着瞌睡，根本不知道那几声响声意味着什么。
    “哪个挨千刀的大半夜不让人好好睡觉，要死了啊，要是让老娘知道是哪个做损的，看俺不打断他的腿。”朱氏气的直骂街。
    李四这会也走到了门口，一只手正准备掀帘出去看看出了什么事，就被一个身影撞了个正着。
    李相默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身上的衣裳胡乱的披着，脚下的鞋都来不及穿。
    “不好了，爹，娘，打仗了，打仗了……＂因为跑的太急，李相默又是一阵咳嗽，弯着腰捂着胸口喘了好半天。
    李四听得迷迷糊糊的，朱氏更是根本没听进去，大半夜被扰了美梦，正没处发火呢，李相默这会出现正好撞到了她的“枪口”上，岂能饶了李相默。
    “死丫头，大半夜你又作啥妖，你是盼着俺早点死，好给你腾地方是不是，让你把你那个相好的和他那个死娘接进来是不是，俺告诉你门都没有，俺就是死了也得死这屋里，我让你们这辈子也不得安宁，天天被俺缠着，死也甩不掉俺……”
    朱氏说着毒话，此刻如果有外人在的话，一定以为李相默和她有天大的仇恨。
    “好了，说这儿干啥，相默怎么回事，什么打仗了？”
    “爹，外面刚才那声应该是……”
    “好啊，你们两个翻了天了是不是，都当俺死了，俺的话都当耳旁风了，哼，俺死也拉着你们两个一起。”
    朱氏一听李四怼了自己一句，一下子就火了，操起身边的东西就朝着李四砸了过来。
    李四只顾着和李相默说话了，都没来得及躲，脑袋瓜子就被砸出了一个大金包，扶着额角瞪了一眼朱氏。
    “死婆娘，闹够了没有，都到这个时候了，还在这儿胡搅蛮缠，你是不是想把我们一家子都给整死才甘心。”
    从朱氏嫁给李四到现在，两人过了十来年了，李四还是第一次张嘴骂她。
    此刻朱氏整个人一下子就蒙住了，双眼透着吃惊，长大着嘴巴一时之间接不上话来。
    “相默，你说，到底咋了？”
    李四没再搭理朱氏，而是转向了李相默，语气带着微怒。
    “爹，好像是打仗了，我听见了枪声。”
    李相默看了一眼愣在当场的朱氏，又看了看李四，眼中尽是担忧。
    “枪声？你确定？”
    “我确定，我刚来北平那会就打过仗，我听过枪声，刚才那几声枪响我敢确认，肯定是打仗了，要不然那些当兵的不会连着打好几枪。”
    “啥，打仗？咋回事？李相默，你给俺说清楚，啥叫打仗了？”
    朱氏一听见李相默的话，终于回过了神，她之前和那些富太太打牌的时候，听她们说过，说是一打仗就得死上一大批人，想到这儿感觉自己头皮都发麻，一刻也呆不下去了。
    蹭的一下子从炕上站了起来，转身开始收拾东西，衣裳首饰值钱的东西一个劲地往包袱里塞。
    可是塞到一半，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抬起了头。
    “糟了，福来没回来，现在外面要是真打仗了，他自己可咋办？死鬼，你快出去找找你儿子，别收拾了，快点啊。”朱氏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大声的催促了一句李四。
    李四正低着头忙活着，头都没抬一下，敷衍了一句。
    “行了，先收拾东西吧，等到一会再出去找，别耽搁时间了，一会打到这儿了，谁也跑不了。”
    此时李四的双手不知道为什么不太听使唤，一件衣裳往包袱里塞了好几次都掉了出来。
    反复几次，恨不得将衣裳直接扔了出去，心里烦躁到了极点。
    本以为来北平是来享福来了，结果不但福没享到，还遇到了打仗。
    “李四，那是你亲生儿子，你咋这么狠心，不管不顾呢，你现在就给俺出去找，找不到他，你也别想走。”
    朱氏突然发疯的冲到了李四的面前，紧紧的抓住了他的胳膊，死命的晃了好几下，原本刚刚包好的包袱被朱氏这么一晃又散了架。
    “行了，我不是说一会去找吗？”
    “李四，你这个没良心的，那是你家李家的后啊，你咋这么不着急呢，要是一会福来遇到啥危险，那可咋办啊？”
    “啥咋办，遇到危险那也是他的命，我有啥办法，赶紧靠一边，赶紧收拾东西，别耽误了逃命。”
    李四一把将身上的朱氏推了出去，然后接着将包袱整理好，至始至终看都没有看朱氏一眼。
    “李四，你这个王八蛋，那是你儿子，你咋一点也不担心，只顾着自己逃命，不行，你现在赶紧给我去找，要不然谁也别逃。”朱氏一把抢下了李四手上的包袱摔在了地上，还狠劲的踩了两脚。
    “李四，俺告诉你，俺儿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俺也不活了，你也别想好过。”
    “臭婆娘，平日里你说啥我都让着你，你还真不知道东南西北了，好，我看看你咋不让我好过，咋不让我好过。“
    不知道是积累了太长时间的怨气，还是因为李四太害怕了，突然他冲了上来，一把拽住了朱氏的头发死劲的甩了出去，紧接着骑在了朱氏的身上，一个巴掌连着一个巴掌的落了下去。
    朱氏被打的死劲的嚎，边哭边骂，双手胡乱的挥动着，虽然她体格子宽，但是李四毕竟是个男人，她哪能打得过。
    李相默一见赶紧跑了过来来拉架，可是刚碰到李四就被甩了出去，倒在了地上。
    “妈个巴子，你之前不是挺厉害的吗？没事就打我骂我的，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爹，你住手啊，在不住手就出人命了。”
    李相默忍着胸口的疼痛又跑上了前，拼命的抓住李四要落下去的手，哭着替朱氏求饶。
    “娘他不是故意的，你放了她。”
    “死丫头你给我滚开……“
    “爹，这当兵的马上要打过来了，你要是在打娘，一会耽搁了时间，咋办？”
    李相默的话终于让李四停了下来，瞪了一眼朱氏，才意犹未尽的从她身上下来，悻悻的捡起了地上的包袱，又转身到了炕边，将朱氏那包袱里的首饰和钱都塞进了自己的包袱里。
    “呸，今天我就饶了你，要是在敢多说一句，看我不打死你。”
    往日那唯唯诺诺的李四不见了，这样的转变让人一时有些接受不了。
    朱氏坐在地上吓个半死，刚刚她差点就被李四给打死，做梦也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而站在一旁的李相默也有些接受不了自己的父亲突然变成这个样字。
    “爹……”
    “行了，赶紧走，你们想死，我可不陪你们。”李四没好气的说了一句，拿起包袱也不管李相默他们的死活抬腿就朝着外面走。
    李相默站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看了看已经走远的李四，又看了看坐在地上披头散发的朱氏一下子不知道该去管谁。
    “相默，相默，俺求你了，你去找找你弟弟行不行，福来还那么小，你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遭了毒手是不是，北平你熟，你去找找他好不好，俺现在这个样子没法出去，你帮俺把福来找回来好不好？”
    突然朱氏爬到了李相默的身边，紧紧的握住了她的脚踝，哀求道，这样的场景很久之前就在她们身上上演过，只是两人互换了位置而已。
    “娘，你先起来，我这就去找弟弟。”
    李相默不忍朱氏这般模样，无论她之前做了多少对自己不公的事情，她还是狠不下心来对她不管不顾，将她扶到了炕上，又再三叮嘱了几句让她别出门等自己回来。
    朱氏木讷的点了点头，然后催促着李相默赶紧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