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人的声音诧异而且激动。
    成功了吗?可是这里，林蔚环顾四周，什么也没有发生啊。
    “成功了么?”
    林蔚忍不住问神秘人，心里已经隐隐地准备好失望了。
    假如哥舒墨回来的话，是一定会发生点什么的，就算不是天昏地暗日月无光也一定，也应该有点什么异像啊。
    按照神秘人所讲的逻辑，有很多个平行世界。有一个哥舒墨已经死去的世界和另一个他还活着的世界。
    这两个世界因为阿墨不辞而别瞒着林蔚上战场的那次战争被连接在一起。
    所以改变那次战争，就可以切断两个世界的联系，阿墨也许就会去另一个世界。
    让他不上战场办法有很多。
    阿墨见到英勇的哥哥很敬佩，所以才上了战场神秘人的意思是改变一些能让他变得英勇的事情，也许他就不会做出上战场的选择。
    要让一个世界的运行轨道也可能出错，可能哥舒墨没有变得英勇，他几天前那次的确没有上战场，但因为他英勇而存在的一切也就会跟着消失。
    比如英勇的哥舒墨墨线里，阿墨救了濒死的林蔚，哥舒墨失去英勇的品质的话，林蔚也就game over。
    不管怎样一定会有什么事是因为阿墨的选择存在的，假如林蔚刚刚演的戏成功地改变了阿墨，那么一切会进入新的世界线。
    一定有什么东西会跟着改变的。
    而林蔚几乎没有感觉到异常，除了星空好像有几秒钟的停滞之外——这更应该归功于林蔚的心理作用。很有可能就表示，神秘人的计划失败。
    难道成功了，自己也没有死，怎么可能那么简单!人家可是哥舒勇士啊，怎么会影响力那么小?
    林蔚从焦头烂额的思考里醒过来。
    “我什么时候接受了那种丧心病狂的思维模式的啊？”
    因为自己急于救阿墨现在他才反应过来手里的对话方式是多么奇幻。
    自己居然拿着手机。但是屏幕上并没有显示在通话状态。自己从一开始听到的神秘人决定帮自己的话，是手机里的一段录音。
    自己想问一下神秘人那边是什么情况，也不知道该怎么问。诶，不过，手机是哪里来的?是刚刚从桌上随手抓到的。
    他还真是有能耐。出入皇宫如履平地。也对，谁能拦住时间呢。
    林蔚的手机突然发出了一声录音结束的“滴”声。
    林蔚低头看屏幕，发现录音列表更新了。
    林蔚赶紧怀着激动的心情点开。
    “没有变，对哥舒墨的描写依旧是这样。英勇善战，哥舒勇士。”
    看来神秘人是在未来的某个地方监控着事态的进展。
    他们失败了。
    林蔚骂出声“你是魔鬼吗？”亏他自己刚刚还一腔引颈就戮准备为了兄弟赴死的热情。结果没用。
    林蔚，或者说哥哥哥舒翰的教导方式的转变并没有改变哥舒墨的决心，他依旧照着自己应该有的样子，成了一个英勇的人。
    录音列表再一次刷新。
    “还有一次机会，我们必须找影响哥舒墨做出决定的关键事件，这件事也不能对世界造成太多影响，你记得这样的事吗？”
    “可能是我失踪了一段时间?”林蔚想说但是对着录音列表发愁起来。这……怎么搞?
    林蔚试着把这句话录在手机里，看着录音完成，心里忐忑不安。
    过了一会儿，录音列表又“滴”地一声完成刷新了。
    林蔚手忙脚乱地点开。
    “你说的也对，相依为命的哥哥消失之后弟弟感到痛苦不堪然后励精图治艰苦奋斗，也挺符合常理。”
    林蔚舒了一口气，看来录音的确起到了作用。
    不过，所以呢，要怎么样。自己直接让神秘人把自己穿回去吗？他是说过虽然不能去未来但到过去是没有禁忌的吧。
    还没等他想清楚，录音列表就又更新了“你说得很对不过我想到了更好的办法。他哥哥为什么会失踪一段时间原因太过复杂，不太好改，咱们直接一点。”
    “难道……”林蔚心里也了然起来。
    “没错，”录音列表又多出一条“直接阻止他上战场。”
    林蔚吸了一口气，有些佩服神秘人：这得多大的心啊。
    “机会只有一次了，你抓紧。”
    林蔚来不及从屋顶上下来，就被卷进了漩涡里。
    在完全消失之前措手不及地点开最后新来的一条录音。
    听到神秘人悠哉悠哉地说“话说你原来也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笨。”
    ————————————————
    林蔚辨认出来，这里是出发去看守河西的粮田之前自己住过的那间房子。
    他心里很焦急，于是从屋里走出来。
    周围有人看见了他，跟他打招呼。
    是连米。
    “林将军?天要黑了，你为什么还在这里?”
    林蔚想起这是去河西看管粮草的前一天。自己刚从安禄山家里回来，路上还遇到了神秘人。
    神秘人告诉自己无法回现代。
    林蔚紧张起来。
    之前那个自己教阿墨练剑的情景距离自己很遥远，所以觉得自己责任并不怎么重大，现在是自己亲历过的情景了。到了真的要改变自己的行为了，确实有些激动。
    之前他在这一天是没有见连米的。
    他说“我随便走走。”
    连米看来林蔚满脸愁容，以为他为白天的事忧虑，就说“你不要担心，虽说是戴罪立功，但这任务其实很简单的。再不济，我以前去过很多次，我可以帮你的。”
    林蔚不知怎么回答，好在连米看了看他，说“那你好好休息，放宽心”就走掉了。
    “为什么是这个时候?难道阿墨是这个时候决定要上战场的吗？”
    林蔚本以为神秘人说的阻止，是到战场上按住阿墨的刀呢。
    他原来早就做好了决定阿，自己竟然真的一点都不知道。不过他做决定的时候也不知道自己会就这么死了吧，他认为自己只是做了个所有人都会做的选择而已，没有想到会有意外。
    回想过去那个时候的自己，一回来就躺下了，也根本没注意阿墨的行踪，吃吃睡睡，以为阿墨已经在他的大帐里和老爹一起听着戏。
    林蔚有种抽自己的冲动：怎么这么迟钝？
    算了，现在改变的机会不就在手里吗？林蔚打起精神来。
    既然阿墨是这个时候做的决定，那么他一定是还没有离开皇宫。自己要找到他。而不是什么也不做地睡觉。
    林蔚在皇宫里盲目地穿行，这里宫殿高大而且密集，走廊多而且复杂。
    他走到一处亮着灯的殿外。听到熟悉的说话声。
    林蔚心里一动，留下来。
    溜进空无一人的前殿，在一扇窗前停了下来。
    窗开着。
    那个身穿黄色单衣的人是皇帝没错了，他头发还没散开，但显得很随意。黑衣的阿墨站在他面前。
    说话声停止了。阿墨像是要走出来。
    林蔚赶紧从阴影里跳出来，到他离开的必经的小路上等着他。
    那个熟悉的身影越来越近。
    “诶？你怎么在这？”林蔚假装惊奇的问。
    阿墨罕见地低了一下头“抱歉，我不能告诉你。”
    林蔚了然，一定是皇帝的授命。安排要保密的。
    但随后他就回复正常“虽然我没告诉你我还在这儿，你也不用恨我吧？用那种眼神看着我，要怎样？。”
    林蔚意思到自己没控制好眼神。怎么会恨他，是恨我没注意到你。
    “明天就要出发去看管粮草了，这任务很轻松，但你也要谨慎对待啊”熟悉的声音击打着林蔚的耳膜。
    林蔚感觉到难以言说的温暖。他忍住想要抱住阿墨的冲动，
    “你不要去河西。”林蔚认真地说。
    他把这句话说得无比清晰。
    哥舒墨眼里有一瞬间的错愕，随后又恢复常态。
    “你今天怎么了？”
    林蔚心里一堵，不，别问我怎么了，别觉得我生病了，别说“你看起来不太正常”，你一定要听我的，别去河西。
    阿墨说“我不去河西。”
    林蔚说“你要，说话算话。”
    “你看起来不太正常。”
    阿墨看着他的背影“你真是变了，怎么这么儿女情长，皇帝开口了，怎么有不去的道理？至少告诉我理由”在他眼里，这样的林蔚很陌生。
    林蔚说“反正是很重要的理由，皇帝叫你去河西对吧？你想想，这没有意义啊。皇帝他并不把我们当做朋友啊。很有可能今天你帮他平定叛乱，明天就会叫人来镇压你了。”
    哥舒墨笑了“礼尚往来而已，他帮忙镇压了碎叶城都摩度的叛乱，我也应该回报，不是什么为他卖命。你不会因为这种原因来劝我，说吧到底为什么？”
    难道我要告诉你你去了就会死吗？你会把我的话当成挑衅吧。正发愁，阿墨说话了。
    “难道跟你失踪的那段时间有关?我不知道你有什么重要的事，但你可以告诉我。”
    林蔚只好说“好，我有个恩人在你这次要镇压的对象里。要不是他我就死了。”
    豁出去了。
    阿墨说“那好办，只有他一个人而已。”
    “不，他想要所有人都活下来。”
    阿墨的表情变得严肃了。
    “哥哥?吐蕃人很嚣张，他们抢了大唐的粮食，也会欺压我们的百姓不算好人。你这个恩人假如是这样的人，我也不会顾你的。况且我不去也会有其他人去。”
    “那就让其他人去，只要你不动手，我也不会为难了。毕竟受人所托。”
    林蔚说得顺口起来。
    阿墨沉思很久，于是说“那么好吧，我试试看。”
    林蔚有些欣喜。
    刚说到这里，林蔚感觉一阵头晕。
    他不再说话，转身离开阿墨。离开时叮嘱他“你千万别去。”
    只来得及说完这一句林蔚发现自己回到了屋顶上。
    他对着手机录音“怎么回事？我还没说完？”
    列表许久没有动弹。林蔚心想不会吧，难道自己说的话起效果了，把神秘人搞丢了?
    正在焦躁，录音刷新了。
    “时间到了，他发现这种情况下自己每次只能见三个人，现在三个人已经见完了。”
    真是，这样能起到什么效果啊。
    “你刚才怎么这么慢?现在情况怎么样。”
    “……情况有些复杂，总之我们又失败了。”
    “没有变，对哥舒墨的描写依旧是这样。英勇善战，哥舒勇士。”
    “为什么?”林蔚疲倦极了。
    “我找到了原因。你去问刘青云吧，他知道答案。”
    ————————————————————
    眼前是被叫过来的刘青云。他身上的伤还没好，脸上也还有疤痕。表情却是淡定的。他知道林蔚想问的大概是弟弟的情况。
    “那天阿墨……哥舒将军他不准备上战场的吧？为什么他去了?你知道这其中的原因吗？”
    刘青云当然清楚。
    那天上场之前，哥舒墨突然地提起“我也许不该来。”
    他感到奇怪，但也以为只是一般的抱怨。偶尔的心力不济。这样的场合，没有这位勇士怎么能行？
    哥舒墨也知道，就出发了。
    要说有什么符合林蔚说的“本来他不该去的”这样，那就是这句话了。
    林蔚听了之后，泪水涌出来。
    他的话起到了作用，可是却可能是反作用。
    可能是他的话让阿墨分心了，反而加速了事情的到来。
    “你回去吧，谢谢你了。好好养伤。”林蔚说道。
    刘青云也不犹豫，走了。
    ————————————————
    “我也许不该试图改变历史。”
    林蔚对着手机录音。
    “不是你的错，他早就已经离开了。你要分清楚。”神秘人怕他会自责，安慰他。
    “也许是因为哥哥，哥舒翰的教导在之前就已经打下了坚实的基础，一个场景的态度转变不足以形成教导方式的改变。”
    神秘人说。
    林蔚摇头“他已经不是小时候那个阿墨。”他知道不该把责任归结到自己身上。尽力使自己显得冷静。
    也许跟哥哥的教导无关，阿墨他天生就是为战场而生的。无论处在什么样的环境，无论身边是什么人，他最后都会这样做。
    “我们改变不了。”
    “……”
    或许哥舒墨一直把哥哥当偶像在那之后感到不甘心，暗中学了突厥刀，而且还学的很好。
    这样自己的一个举动，并不能改变他的人生。
    就算奔赴现场按住他的刀，他也会上战场。
    “原来你那么在意。”
    林蔚不想说话，但他还是对自己心里的“他”说着话。
    原来自己的举动没有自己想象的那样意义重大。
    那么我就带着你的部分，替你生活下去?
    林蔚躺在屋顶上，睡意袭来。
    这一次，林蔚知道奇迹不会发生，他于是真的睡去。
    天宝二年。
    诗歌因为一个叫李白的人，在朝廷内外特别地繁盛起来。
    林蔚在宫中生活，和王忠嗣的关系好起来，也熟悉了宫里的活动。
    其实皇宫很小。大臣们都住在宫外。
    靠下人们互通有无，宴席不断。
    城墙上放眼望去，可以看到的亮着灯的地方也多起来。
    皇宫看起来反倒有点可有可无。
    消息也传的很快。
    “李白斗酒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
    这首诗可以想见李白的声名极盛。今年是李白来京城的第一年，这位当红小生红遍了长安内外。
    比起他的诗，人们更愿意谈论的是他的相貌。
    简单点说，就是此人是个帅哥的意思。
    于是连杨贵妃都吵着要见这个人一面。
    可他是才子，潇洒惯了的。怎么那么容易找。
    这时林蔚因为会背李白的诗，得到众人的一致认可。被认为是能赶上潮流的人。
    这感觉有点像在2018年喜欢读小说的人通过问对方“有没有看过《三体》记得哪个片段”作为判断对方有没有跟上文学的脚步，是不是一类人的标准，老一辈人靠记得《恰似你的温柔》来寻找情感共鸣一样。
    总之林蔚被宫里的人认为是能赶上时代的潮流的尖端人士。
    所以林蔚亲眼看见负责寻找李白的官员通过别人登门拜访，希望从他这里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理由是他认为林蔚和李白可能很熟。
    更多的时候甚至是从李林甫那里慕名而来的人。
    历史已经纠正，那么为什么会被纠正呢。
    一定是后来有事情弥补了之前的误差造成的空白，中止了过快的某些进程。
    到底是什么事，这些林蔚都不清楚。
    林蔚在之前的几年身处在一个杨贵妃受宠了很久，安禄山和李白同时出现，李隆基陛下佛系治国的时代。
    他期待的热血场景在过去的几年并没有如他想象的一样经常发生。多数情况下都是王忠嗣直接搞定。
    林蔚并不是忘记了自己几年前在屋顶上对哥舒墨下定的决心。
    只是热情的爆发过后的很长时间的冷静。
    现实让他冷静下来。
    他在神秘人的监督下关注着提前的事件，生怕功亏一篑。
    不过，异常从现在开始就算不上异常了。
    到现在，时间也差不多了。
    一切都差不多都已经回到正轨。
    这就是这些人应该出现的时间。
    真正的生活才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