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开到荼靡花事了
作品:《梦续高唐》 李隆基陛下,心里五味杂陈,原来惠妃竟然还有这等胸襟。但是慢慢地,他也渐渐接受了,为官不易,为帝王更不容易,这宫中又有谁是自由的呢。
他此刻更加感到,现在只有他们两人是同心。
对于惠妃,卧病在床一段时间,她想通了很多事,她曾经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说三位皇子谋反,也的确起到了效果。
但她没有想到这会变成李瑛,李瑶,李琚三位太子被杀的导火索之一。自己没有亲手杀死他们,却也是间接害死他们的凶手之一了。
贵为太子,被认定失控的时候也如同草芥。自己的儿子瑁儿不被立为太子,估计也是一种福气吧。
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自己的双手早已沾满鲜血。
李林甫说的对,她已经做了那么多事,现在放弃的确很遗憾。应该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不过不是补错误的牢了。有更重要的,正确的路要走。
惠妃叹了口气,胸口隐隐作痛,身子也日渐衰弱下去,估计是时日无多,此生大概就是这样了,立谁为太子大概也不重要。
既然自己的身体怕是时日无多,这也算有生之年赶快为自己做一件正确的事吧。
她咳嗽几声,想起李隆基即位之日被放出深宫的攽王李守礼。
重获自由之日,他一身破烂的布衣,看着皇宫里高高在上衣冠楚楚的人,眼神近乎疯狂。
但她可以看出李隆基对他说话的时候,近乎疯狂的眼神中却依旧保留着一丝理智。
可惜疯了,出宫到现在杳无音信。作为一个无辜的人,他依旧没有逃出不公的命运。
他的下场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惠妃陡然感到宫里的生活身不由己的悲凉,同时也突然怀念起他来。她又想起那双近乎疯狂又冷静的眼睛。
“你还记得攽王,李守礼吗?”
“……怎么不记得。为什么突然提起他?”
“我,突然想起他的眼睛,他是个很好的人啊,可惜疯了,疯了,气度也还在的。真是可惜了。”
李隆基回答“他没疯。”
“我还见了他。”
李隆基陛下眼里有雾气聚集,又一闪而过。
他问“为何今日提起他?”
“人老了就喜欢回忆,没有精彩的事了,就只能靠回忆活着。可惜流年不惜我,不知什么时候,这回忆也要消散的。”
她的惊讶转瞬即逝。
看着映衬在绣满金合欢的屏风下的李隆基,凄凉地笑了。
屏风上绣的金合欢是盛极之时的样子,极灿烂而璀璨的,李隆基陛下的脸本来已经显得衰老,在红线金线的映衬下又生生地产生出了一丝红润来。
可惜这红润是假的,在掌灯的时候被打回了原型,皱纹的沟壑显出来,更加重了衰老的迹象。
那张脸的主人不怪她打扰了自己正在进行中的政务,从满桌散开的奏折里神过手来,楼住她,在她耳边问她
“你今日一来就喋喋不休地说了这许多话,要朕注意身体,不要立瑁儿为太子,攽王如何如何。这可跟往日大相径庭,为何?”
“我怕是命不久矣了。”
闻言李隆基陛下心疼地把惠妃更紧地搂了搂。谁不是呢,那些衰老,他何尝感受不到呢?
“朕……我身不由己。你是知道的,在其位,谋其政,总有那么多东西要去处理,还总有不尽如人意的地方,我不得不先爱国。”
他把自称彻底换成了我。
惠妃没有说话,这也是她一直为之挣扎的东西。许久,才回答。
“陛下,妾恐怕没有那么多陪在陛下身边的日子了。”这一句话说完,惠妃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用袖中的手绢捂住了嘴。
移开一看,手绢中赫然是一抹鲜红。
“传太医!太医!”李隆基喊起来。有人连忙跑出大殿。
荼靡,惠妃在最后一刻想起殿外的荼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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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林蔚等待地既不安又焦虑的比试延期了。
皇帝下令禁止宫中的娱乐竞技游玩活动三天。
惠妃薨了,是那个受尽宠爱的武惠妃。
金煜奴也就暂时不会面临林蔚想象中的那些恐怖画面。
宫里一时全是惠妃的传说。这是这里的惯例,也是对一个禁锢在深宫里的亡魂的最后例行致意。
最有奇幻色彩的传说,是惠妃寝宫门口的荼靡一夜之间全都凋谢了。
林蔚其实颇有感触。
《红楼梦》要清代才出,那么惠妃大概不知道荼靡的意思。它本来就是代表结束的花呀。
“开到荼靡花事了。”春天没有比荼靡更晚开花的花了。
可总不能说假如惠妃没有在门外种荼靡,她就不会这么早死。
虽然林蔚的历史水平让他并不清楚惠妃是哪一年去世的,不过他隐约感到荼靡是种不好的花。
演武场上秋风暖融融的,好像吹尽了这个夏季积累的不顺意。
这个延期让林蔚感到暂时放下心来,王忠嗣和大家都等着消息。
不久,消息就来了。追封惠妃为贞顺皇后。
名正言顺,六宫之主。
不过,去西河守粮草就延期不得了。
王忠嗣对林蔚说“就这样,不比试了,战场上练出来的嘛,你带着金煜奴即刻就去吧。”
这下比试只能不了了之。
林蔚是开心的,这个结果再好不过了。
他不是王忠嗣,可以罩着什么人,在皇帝面前,想救谁,也是一句话的事。他罩不了金煜奴,而看着王子健和他的手下的不善的眼神,林蔚感到彻骨的寒意,还是先躲吧。
以前还在现代的林蔚可能会说“躲什么躲?你敢挑衅我就肯定要上啊”然后一通针尖对麦芒。
可是这里不是现代,真的会挂掉,会死掉。还是保护自己低调为上。
本来这件事很棘手,既然有机会免于正面交锋,何乐而不为。
想到这一点,林蔚感觉自己可能是惠妃去世这件事的唯一获益者了。
正好还解了燃眉之急。
连米远远地朝他喊“林将军你干嘛呢?”才把林蔚从神游中叫回来。
他们已经来到了要收粮草的地方。
这里不比长安,要冷的多。长安有些暖意的秋风,在这里已经变成有些刺骨的寒风了。它从广阔的原野上吹来,把林蔚的短衣吹起来,吹起来。寒意就这样灌进去,从衣领到裤腿走了个遍。让人一哆嗦。
林蔚想,看来上次发的御寒棉被,马上就能派上用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