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节

作品:《大佬们对我恨之入骨

    但跳脱出这一段的思维局限,从全局的视角来看,若沈弃和林寒见没有了特殊的关系,这本就是要清算的事,更符合翙阁一贯的风格,将所有事都算得泾渭分明。
    “至于会抢走你,只是我的一个态度。”
    沈弃平淡地道,“你我走到现今这一步,我本以为还有回旋余地,既然你已心有所属,又非轻易能改之人,我今生大约同你无缘,便只能强求。”
    不得不说,沈弃将林寒见的这点看得还是很准。
    “方才你说面具的事,我以为你多少是有表态的意思。可冷静想想,似乎不是这样。”
    沈弃看着她,眼中情绪很淡,那点惋惜与痛楚也被压制得很飘渺,甚至不如他颊边的印记来得鲜艳夺目,“若你没有动心,你怎么耍我,我都以为是你好歹愿意同我周旋的表现,不算太糟。”
    只要林寒见还肯和他有交集,哪怕是虚与委蛇,一切都还有余地。
    但林寒见若真对他人动了心,依照她的性子,此生便与他彻底无缘。既然如此,他实在得不到,又不能将她杀掉,将她抢过来,好过她在别人怀中相携一世。
    林寒见皱了皱眉,低声道:“你现在并非如表面这般冷静,这里还是陆家的宅子。”
    是在警告沈弃不要乱来。
    “你为了陆折予同我明白划清界限,我就该明白你的言下之意。”
    他确实不如表面上表现得这么冷静,只是该谈的事还要好好谈,再者,除了这幅冷静不似人应有反应的模样,他也不知道该露出何种表现,“我的面具由翙阁中的铸造能手一手打造,除了绝佳的遮蔽效果外并无任何特殊;此等玉的品类属上上品,价格确实客观,但于你应当不算什么;面具除了我遮脸用,无任何发号施令、隐藏妙用。我思索再三,不知你为何要它。”
    沈弃注意着林寒见的表情变化,这是谈判中必要的行为,在关键时刻更要注意对手方的细微变化,借以揣测对手的心理。
    他话锋一转,道:“或许真如你先前所说,是因为这是我身上最难得到的东西,你想顺势拿走,是要证明什么?”
    林寒见本来还不知道如何做答,沈弃这话把一个顺理成章的答案送到了她嘴边:“证明我能从你身上拿走这最珍贵的东西,证明翙阁之主也不过如此。”
    沈弃又笑了。
    没有了负面情绪,这个笑如雨后初晴,有拨云撩雨的明媚。
    “是么。”
    沈弃轻轻地道。
    “陆折予向你求婚,我也向你求婚,你却偏心地同我疏远。”
    沈弃伸出手,一下按住了林寒见扶在茶杯边的手指,“你真想看我为你卑躬屈膝,匍匐于你脚下的狼狈卑微之态,就该不要答应陆折予,继续拿你未奉于人前的爱意做我最好的饵食。”
    “我可以为你献上你想要的。”
    他的声音带上了一种蛊惑的意味,“别答应他。”
    第八十四章
    沈弃的话语低沉悦耳又饱含暧昧与顺从的暗示, 他身上应有的高贵矜持被他瞬间转化成了一种足以魅惑人心的缠绵姿态,同他先前短暂的锋芒毕露交织在一起,如一汪悄无声息开始旋转的死水, 趁人不备就会将人拉入深不见底的水底深处。
    他简直是无所不用其极:可以不在乎地打破高高在上的表象, 伏下尊贵的脊梁三番两次来挽留林寒见,甚至说出狐媚惑人的引诱之语;却又不是一味地柔软可欺, 满是锋芒的利爪蛰伏在迈向成功前的路上,一旦知晓失败,便毫不留情地出手攻击。
    他果然还是最难搞的那个。
    沈弃在林寒见的手指上一触即走,宛如弹奏曲调时无意坠落出原有谱曲之外的音符, 轻盈无声地撤离, 他注视着林寒见指尖的细微动作, 补充道:
    “即便你是想要陆折予身上的某种东西,我也可以帮你。只要你不答应陆折予, 我会永远是你的助力,顺从你的一切心意。”
    林寒见茶也不喝了, 搭在桌沿的手腕往下一转, 在看不见的桌下两手交错一掐:这家伙太知道怎么在谈判的时候使对方为条件动心了,不知全貌地盲谈都能玩的风生水起。
    “或者,”
    沈弃顿了顿,似乎想到了另一种可能,他的神情变得微妙许多, 语调愈发温柔缓慢,近似在将睡前故事, 可比那更能骚动人耳根深处的痒意, “你答应陆折予只是虚与委蛇, 不同他真的有什么, 所需之处,我尽可帮你。”
    “……”
    林寒见忍不住加重力道又掐了自己一下。
    ——他太会了!这家伙犯规!
    毫无组队可能的solo玩家,穿越后连小说必备的系统都没有,如今突然收到组队邀请,换谁能够不为这个提议而心动?
    林寒见克制地深呼吸一遭:“……您想多了。”
    对,都是你想多了。
    承认是不可能承认的,趁着你还没猜得足够多,未来绝不能给你机会继续猜了。
    沈弃眼神幽暗,口吻却很平静:“那便当做全是我想多了。”
    林寒见正想说面具的事。
    沈弃突然道:“你想要面具,我给你就是;你现在不想说,我再也不问。但我不想如此样貌现于人前,你擅易容,可有法解?”
    林寒见听出他的言下之意:“你是说让我以易容的手法,替你掩盖脸上的这枚印记?”
    沈弃颔首,有商有量地道:“烦请你试一试了。面具再造需要时间,但你大约会以为我借机为难你,不如另寻他法。”
    林寒见怔了怔,嘀咕道:“揣测人的能手啊。”
    沈弃听到了,辨出她话中的不服气,道:
    “是你将我想得太坏。”
    林寒见将将起身,是为要去试能否以易容的手法遮盖住沈弃的印记,闻言,指尖还抵在桌面上,她垂首看他,难得有了居高临下的感觉,直视着沈弃问:“你不坏么?”
    “……”
    沈弃短暂思索,唇边蓦地绽开一抹纯粹灿烂的笑,“好像是有点。”
    林寒见嘴唇微动,突然发觉为何这会儿对着沈弃会有居高临下的感觉,方才她为他卸除易容的时候同样是她站着,在地理上占尽优势,却不曾有这样的感觉。
    ——是因为沈弃锋芒尽敛,望向她的目光是出于全身心的信任与依赖。
    好像他可以被她主宰。
    只被她主宰。
    林寒见移开视线,摒开了这些杂念。
    易容在这个游戏设定中,是属于稀缺技能。修为再高的人,可以隐藏气息,可以暂且隐去容貌;却无法做到像林寒见的程度,运用必须的材料就能将人的脸变为另一张脸,且维持一段足够的时间。这个世界没有类似的幻容丹等物品,更无法易容到林寒见这般炉火纯情的地步。
    再者关于她本身会的易容技能,她在点满了此技能至上限后,再进入游戏,她就自然而然地会此项技能,并且非常娴熟。但是她本身不是一步步努力训练得出的娴熟度,更不是真正地拜师学艺,这就导致了林寒见更多的是凭借她本身有的“本能”在做这件事,要让她去传授其他人这个技艺,她其实无法成为一个能说出众多经验和道理的讲师。
    这就使得她能易容完一整张脸是行云流水,凭着感觉走就能达到完美无缺,然而并不能保证仅限脸颊区域的易容能正好地覆盖、契合沈弃的整张脸。
    话说回来,这样的技术在此世间也基本没有人能达到。
    这可能是我带着的唯一金手指了。
    林寒见想。
    这个时代的化妆技术可以帮沈弃隐去一些,可并不方便,又容易在日常行止坐卧中不经意地露出痕迹。
    林寒见站定在沈弃跟前,手指搁在沈弃的下颌处,微一用力,沈弃便温顺地抬首。
    迎着林寒见打量的目光,沈弃眸中映出她的模样,不避不闪的视线中没有任何令人不快的情绪。
    但很专注。
    不会带来紧张与压迫的凝视。
    林寒见的神色同样专注用心,目不转睛地打量着那几乎是从鬓边耀武扬威延展出的赤色印记。
    打量的时间久了,便能感觉到沈弃的目光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当林寒见将手指按上那没印记时,沈弃措手不及地抖了抖。
    从尾椎处窜起的酥麻感顺着背脊一路窜上天灵盖,沈弃下意识地抬手抓住了林寒见的手腕,没有立即推开,侧首望来的一眼中,眼底水色已显。
    比三月春光更盛,积雪消融的刹那被阳光映照出的景色,正是他此刻眼中风景。
    林寒见张了张嘴,哑然失语。
    这……
    她只是碰了下他的印记,没做什么不和谐的事情吧?这样子看上去竟然有点像是……情|动了?
    “你还好吗?”
    林寒见用一种医师对待病人的确认口吻,颇有耐心地询问道,“这枚印记是否还有某些隐藏的负面效果,你最好提前告诉我,不必太细致,否则我待会儿为你易容此处,你会很不舒服。”
    隔了几秒,沈弃松开她的手,如欲飞的蝶猝然改了运行轨迹,悄无声息地收拢了蛰伏:
    “……没事。”
    不是不舒服。
    是种很难以言喻的感觉,像是一道没有杀伤力的雷电顺着他的血液逆流而上,让他忍不住失态。
    若非要划分,不如说,是太舒服了。
    沈弃不会开口说明这点,多年来从没有人碰过他的这枚印记。最初这是随时降临的惩罚的源头,后来成了厌弃与恐惧并存的灾难,直至他将过往的黑暗全部自我消化,认为他终于能克服这明显的弱点,以至可以不介意被人直接触碰。
    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林寒见指尖触摸到的一刻,便让他险些忍耐不住地低呼出声。
    万幸他咬牙封住了,没有太过失态。
    林寒见确认道:“真没事?”
    沈弃:“嗯。”
    林寒见看出他好像有点不对劲,只以为是沈弃对这枚印记的阴影还没有彻底消除,能让她盯这么久已经是不容易,上手碰可能还是忍不住应激反应。
    没反抗就行,反抗了直接把面具抢回去就很尴尬了。
    “那我开始了。”
    林寒见道。
    沈弃又是一声“嗯”。
    林寒见取出要用的材料放在桌上,她方才观察那么久是在看沈弃这片肌肤周围的种种情况——这不是她任由发挥地做出整张脸,要配合沈弃原本的脸,自然要以对方固有的肤色乃至肌肤纹理为基准。
    加之这又是第一次进行这种业务。
    因此,林寒见的动作较之以往的每一次,都更加细致小心,换言之,就是更慢。
    刚开始,沈弃还是绷紧了全身上下的每一根神经,防着林寒见每次接触带来的奇妙感受;逐渐的,这种反复出现的刺激不断叠加,屡屡冲击着他的大脑,令他终究克制不住地微弱颤抖起来。
    林寒见以为沈弃难受得不行了,念及他提出要易容这点看似是找她办事,实际上是圆满她的任务,出声劝慰道:“不要怕,没什么事的。”
    她轻声细语地安慰他,指尖若有似无地从他颊边掠过。
    “没有人看到,这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