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3章 陛下,要不您开个价吧

作品:《司礼监

    斗大黄金印,天高白玉堂。
    不因书万卷,那得近君王。
    --------明神宗朱翊钧。
    …………
    兴冲冲前来汇报工作的魏良臣被皇爷这一通劈头盖脸给弄懵了,一边暗骂哪个王八蛋打的小报告,一边迅速垂下脑袋,老老实实的站在那,一声不吭。
    这就是两世为人的经验了,不管领导是在讲话还是在骂娘,做下属的第一时间就得这样做。
    领导骂够了,总得跟你步入正题吧。
    不想,咱这皇爷却不吃这一套,见了魏良臣那贼头贼脑样子,更是来火,一把抓起案桌上的几份奏疏就给砸了过去。
    “……你也知道怕?你也知道没脸见朕?!…你这毛病,朕于你说过多少回了,莫要弄些小聪明,莫要曲解朕的意思,更莫要打着朕的旗号招摇撞骗…可你是怎么做的?朕再三与你说不听,朕再三给你好日子过,你就是这么回报朕的!”
    万历越想越恼,越骂越上头,指着地上那一堆奏疏骂,“这些个都是参你的,朕看着都烦!”
    参老子的?
    魏良臣心一突,以为是魏国公徐弘基那帮反动勋贵来给自己上眼药了,可低头瞥了下,却发现几个熟悉的名字。
    左光斗、宋本庆、惠世扬…嗯?杨涟?
    魏良臣眉头微皱,杨大胆胆挺肥啊…
    不用说,这是刑部劫人杀官的副作用,不过魏良臣却是不怕,因为这事他有理啊。
    人莽古尔泰都知道有理怕啥咧,他能不知道。
    他偷偷瞄了眼怒气冲冲的万历,迅速又垂下眼帘,不出意外的话,这位皇爷会将这口黑锅扛过去的。
    但是,要皇爷主动负责,必须有外力,指着这位皇爷自个大包大揽,显然是不客观的。
    因而,魏良臣小心翼翼的问了句:“陛下,奴婢的银子都递到内库了么?”他还真是不知道内库那边的情形,这事他交给田尔耕办了。从江南带来的四十五万两也在早前一并交田尔耕处理,可能是数目太多,田尔耕直到现在还在内库呢。
    果然,银弹攻势堪比十万铁甲。
    皇爷原本紧绷,愤怒的脸色一下舒缓,殿内剑拔弩张的气氛也一下放松。
    耳听着皇爷不骂了,魏良臣知道火侯到了,大着胆抬起头,准备和皇爷讨论下银子这东西都有哪些好处。
    这叫投其所好。
    可抬头却见皇爷也正看着他,脸上的神情看着很诡异,说是笑吧,不像,比笑难看。说是生气吧,也不像,比生气好看。
    “你这是在转移朕的视线?”
    万历脸上似笑非笑,似怒非怒,喝的一声拍了桌子,“你以为朕是那种眼里只有银子的人么!你以为你这点银子就能收买朕么!就能让朕对你的胡作非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能让朕不停的为你背黑锅么!”
    魏良臣很肯定,因为自己常给皇爷上大白话的题本,所以皇爷的语言技巧受到了一定的潜移默化。
    “陛下明鉴,您就是再给奴婢一百个胆了,奴婢也不敢这么想啊!”魏良臣断不承认有此事。
    “不敢么?”
    万历从御椅上站起,内侍忙上前欲搀扶,万历却摆手示意不用,很是小心的一瘸一瘸走到魏良臣面前,然后问道:“你在东厂大肆封赏,是收买人心么?”
    这话让魏良臣瞬间警惕起来,收买人心这四个字可是绝计沾不得的。
    “回陛下,此次谋逆大案能够得破,东厂出了大力,奴婢便寻思当以陛下名义赏赐有功人员,可不是收买人心…”
    魏良臣正解释着,万历却打断他,很是不善的盯着他:“你哪来的钱?”
    “这…”
    魏良臣语滞,这问题真不好回答,一次为了安抚人心的赏赐就散出去两万多两,这从侧面证明他魏公公很有钱啊。
    而皇爷,对金钱向来是敏感的。
    实话肯定是不能实说的,但也不能让皇爷过份怀疑,魏良臣急中生智,一脸苦涩道:“陛下,奴婢这两年也攒了些私房钱。”
    “私房钱?”
    万历品味着这个新名词,他觉得这个名词很新鲜,也很有意思。
    “陛下,您是知道的,奴婢这办海事宫里一文钱都不曾给过,事事都要奴婢自个去筹,可谓是空手套白狼…啊,不不,是万事开头难,一穷二白,奴婢这好不容易打开点局面,除了孝敬陛下的,奴婢这也私下攒了些…不过陛下放心,奴婢可不是高淮那等忘恩负义之人,奴婢攒的这些钱都是要用在刀刃上的…”
    魏良臣越说越慌,因为他发现万历看自己的眼神越来越不善。
    似乎,皇爷对他的私房钱很感兴趣。
    “你慌什么?”
    万历神色一正,“你用这种眼光看朕做什么?难道朕堂堂天子还惦记着你那点私房钱?…朕待你和待他们都是一样的,朕又不是昏君,哪会不知想要马儿跑,就得马儿肥的道理…嗯,只要你们不是太过份,朕能容的便绝计容的,不会与你们多计较。”
    闻言,魏良臣顿时松了口气:陛下仁义,陛下圣明!
    可陛下转头却又道:“只是,你小子未经朕的允许便拿自个的私房钱赏赐朕的厂卫,你说,你小子这不是收买人心是什么?”
    “陛…”
    魏良臣一惊,可不能让万历盯着这收买人心四个字,正要转移,却见万历有些怒其不争的摇了摇头,骂了句:“你这蠢货,你把那笔钱给朕不是比给他们强。”
    “……”
    魏良臣发现皇爷的道行似乎较从前更深了些。
    “那厂公听着可是有滋味?”万历脸上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
    “奴婢从未想过。”魏良臣有自知之明。
    “真没想过么?…也罢,你在外头口口声声把朕挂在嘴边,朕也不能过河拆桥,对不住你。”
    万历负手想了想,“这样吧,你自个去净事房,完事后,朕给你个实印的厂公,赐你件蟒袍如何?”
    “扑通”一声,便见魏良臣双膝一软,跪倒在地,面无人色,弱弱哀求:“陛下,万事好商量,要不您开个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