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靳坐得很直，目光注视着对面的女人。
    郑莉雯比他想象中要年轻得多，一身成功职场女性的打扮，利落而大方。
    能看出崔少言和她长得非常相像，这点让付靳稍微不那么紧张。
    …他都好久没这么紧张过了。
    他是瞒着崔少言过来的，为了显得自己年轻，特地让崔少言给他挑了身衣服。
    “我儿子…没给你添什么麻烦吧？”郑莉雯先开了口。
    付靳一愣，显然没想到对方会主动说话，便说：“没有，他很好。”
    “是吗。”郑莉雯漫不经心地端起咖啡杯。
    “烫。”付靳话音刚落，郑莉雯就被烫了舌头。
    “哎。”郑莉雯急忙放下杯子，冲去给自己倒凉水。
    这下丢人了，没能镇住儿子的男朋友。
    “言言还小，十八九岁的，肯定还不懂什么是爱。”郑莉雯大着舌头说。
    言下之意就是，等崔少言长大点儿，可能就发现这不是真爱了。
    “您当年也一样。”付靳礼貌道。
    郑莉雯即刻被噎了一下：“言言跟你说的？”
    她确实是在那个年纪和崔涌泉爱得死去活来，才二十就结婚生小孩儿了。
    “不，您看着很年轻。”付靳说。
    “冲动之下的爱情可不见得有好结果。”郑莉雯对此深有感触。
    “因人而异。”付靳淡定分析，“还是要看个人因素。”
    “……”郑莉雯又被噎了好半天，才说：“就我儿子那脾气，竟然能忍住不对你动手？”
    她儿子该不会天天对男朋友使用暴力吧，郑莉雯顿时有点儿担心，留神观察着付靳身上有没什么青一块紫一块。
    但想想，如果真忍住没动手…那就是真爱了。
    “应该是动过，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付靳像在回想，而后下结论：“但他动不过我。”
    郑莉雯眨了眨眼，人陷入了一瞬的呆滞。
    好家伙，敢情是他把儿子的暴脾气给治好的。
    崔少言这一年确实变化挺大，不打架不嘴硬了，变得很坦率，会做简单的饭菜还会好好学习。
    虽然郑莉雯很不愿意承认，但确实很有可能是因为这个付靳。
    “我今天过来，首先是想让您认识我。”付靳双手交叉，“另外，我也想让您看到我的决心和诚意。”
    郑莉雯看着他，有些儿诧异。
    “不管崔少言心里是怎么想的，我希望能和他一直走下去。”付靳说。
    郑莉雯手臂一抱：“口说无凭，每个热恋中的人都是这么说的。”
    想当年，崔涌泉还说想下辈子都和她在一起呢。
    像是早有料到她会这么说，付靳从口袋里取出了一张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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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少言披着薄薄的校服外套，背着书包，站在校门口张望。
    在四季不算分明的城市里，冬天和春天、春天和夏天的分界线是极其模糊的。
    四月便处在临近分界线的位置，风一吹，校门边种的一排紫荆花飘来很淡的香。
    今天是大周休假，校门口很热闹，来来往往全是来接学生的车子。
    付靳说好要来接他，结果崔少言都一个多小时了，还没见到人。
    虽然实际上是因为他来早了，付靳目前只让他等了半个小时。
    他将自己新的成绩单叠成个纸飞机，想就这么把它发射出去。
    老子又考第一了，但不想给你看了——
    纸飞机还没扔出去，崔少言就在校门前拥挤的车子外围，一眼看见了付靳的车。
    刚才的那点儿不耐烦完全消失了，崔少言四下看看，蹦起来又揪了朵校长种的宝贝紫荆，等不及付靳将车开到近前，直接跑着过去了。
    付靳隔很远就看见他，微微皱了皱眉。
    崔少言拉开副驾驶的车门钻进去，脸上笑容还没露出来就挨了训。
    “车来车往的不要这么跑，很危险。”付靳严肃地说。
    “我太想你了。”崔少言完全没在意，他这会儿都想扑上去亲对方一口。
    注意到付靳的打扮，崔少言没忍住大笑了起来：“哎你真穿了啊。”
    付靳身上穿着条浅色背带裤，虽然不滑稽，但和付靳平日的穿衣风格大相径庭。
    “不好看吗？”付靳熟练地转方向盘，车子开出去。
    “好看。”崔少言笑，趁着开出去没人，硬是凑过去亲了付靳的右脸颊，“我男朋友貌美如花，穿什么都特别好看。”
    付靳很轻地笑了声，“坐好，别动来动去。”
    车子驶上通往商圈的大路，今天他们去的地方稍微远点儿，付靳想提前给崔少言过个生日。
    餐厅早就订好，装修风格很艺术，他们的座儿离大厅远，比较安静。
    崔少言用了一下厕所，换出来一条付靳同款的深色背带裤，坐下的时候又想笑又不大好意思。
    “怎么？”付靳抬眼看他。
    “我第一次穿情侣装。”崔少言说。
    “不是你挑的吗，挺好看的。”付靳笑。
    “好看…就是有点儿像从幼儿园做完义工回来了。”崔少言扯了扯带子。
    菜品端上来以前，付靳摸出来一个小盒子：“生日礼物。”
    “这么快就送我了？你也不制造点儿惊喜浪漫吗…”崔少言说是这么说，依然很高兴地接过，“现在能看吗？”
    “嗯。”付靳应了。
    崔少言打开盒子，里边是一枚戒指。
    “这…”说真的，现在他被惊喜到了。
    他怎么都没想过，付靳会给他送戒指。
    崔少言以前不戴这种玩意儿，但光看也知道这枚价值不菲，做工特别精细。
    在他查看戒指的过程里，付靳一直留神观察着他的反应。
    “我挺愿意的，但我还没到年龄呢。”崔少言感觉挺遗憾的，他这个成长速度也太慢了。
    付靳微微一愣，而后笑：“我不是那个意思。”
    这回换崔少言愣了，那是哪个意思？
    “我也挺愿意。但将来真正结不结婚都可以，看你喜欢。”付靳说。
    “噢。”崔少言应了，耳朵有点儿发烫。
    他一个男人，怎么表现得激动得想马上嫁人似的。
    崔少言将戒指取出来，才注意到到戒环内还刻了什么…
    像是付靳的手写英文字，很漂亮，写着fujin’s。
    付靳的。
    崔少言手指摩挲着这几个字母，心里开始炸小烟花。
    平时半句情话都不说的中年男人，原来想着要独占他。
    崔少言假装没注意付靳微微脸红的迹象，当着对方的面，将戒指戴在了中指上，尺寸刚刚好。
    行吧，是你的是你的。
    “生日快乐，”付靳遏制住想抱着他亲的冲动，“祝小少爷健康快乐。”
    “马上就是大少爷了，以后不准给我用小字。”崔少言说完，拉过自己的书包，“我也有礼物送你。既然你都这么直接了，我这礼物就不包装了…”
    他从包里取出个巴掌大的东西，像个相框。
    付靳接过，玻璃框里头是崔少言画的q版小人，还上了色。
    “挺没创意的，你随便看看吧。”崔少言不好意思，“等我以后自己赚钱了，再给你弄点儿更好的…”
    “没关系，”付靳看着画笑了，“我还不知道你有这特长。”
    画的就是他们俩，亲密地挨在一起，牵着手坐星空底下，旁边还有瘦版的橘子。
    “也祝你生日快乐。”崔少言说。
    付靳皱了皱眉，他可不想这么快变老。
    崔少言显是看出来了，便笑着订正道：“祝男朋友，八岁零三个月生日快乐。”
    -
    这顿饭吃得很饱，两人就没急着开车回家。
    主要是才八点，好容易见一面，不舍得这么早就分开。
    两个人当饭后散步，沿着步行街慢慢地走，穿着同款的背带裤，偶尔肩膀撞肩膀，手背蹭手背。
    崔少言满心色彩缤纷地寻思着，要怎样才能上付靳那儿过上一夜。
    手机这时响了，郑莉雯打来的电话。
    崔少言像被抓了现场，心里一抖，在付靳看过来的时候还是接了。
    “喂，妈。”
    “吃完饭了吗？”郑莉雯的声音传出来，“我刚下班，要不要接你？”
    “不…不用。”崔少言看了付靳一眼，“我和同学顺路。”
    虽然郑莉雯没有明确反对他和付靳交往，但崔少言还是不敢主动说自己在和付靳约会。
    “什么同学，你难道不是和对象在一起吗。”郑莉雯说，“他待会儿开车把你送回来？”
    崔少言傻了，原来他妈什么都知道。
    “啊…他会送，但可能不那么快，我们还要买点儿东西。”崔少言撒谎。
    看样子，今晚上付靳家过夜的计划泡汤了。
    崔少言心在淌泪，情不自禁地捏了付靳胳膊一下。
    付靳很轻地捏回来，这段路人稍微少些儿，他干脆顺着崔少言手臂往下…
    两人的双手扣在了一起。
    崔少言脸一热，马上就笑了，将对方扣得紧紧的。
    “让他把你送回来的时候，顺便上家里坐坐吧。”郑莉雯状似漫不经心道。
    “好。”崔少言还完全沉浸在牵手的愉悦里。
    半晌反应过来不对，然而郑莉雯电话已经挂了。
    -
    于是半小时后，崔少言精神高度紧张地站在家门前。
    郑莉雯怎么突然要见付靳？这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
    崔少言牵付靳的手直冒汗，喉结滚了滚，好半天都没敢按门铃。
    待会儿郑莉雯要言语拷问起来，他要怎样保护付靳？
    再看看付靳身上十分可爱的浅色背带裤，崔少言这会儿都想一头撞晕在门上。
    早知如此，他就该将付靳包装成成熟男人全宇宙第一帅啊！
    付靳眼看着他紧张，忍着没笑，主动按响了门铃。
    崔少言看向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惊惧，心想不愧是成熟男人，临危不乱。
    郑莉雯显然已经到家，里头的门被拉开，崔少言看见郑莉雯此刻没有笑容的脸，吓得想一个箭步挡在付靳身前。
    有话好说别欺负他男朋友！
    崔少言心跳得直打鼓，以郑莉雯这些年雷厉风行惯了的脾性，这就是开门直接劈头盖脸一巴掌都有可能。
    “来了啊，”结果郑莉雯露出了笑容，“小付。”
    “妈妈好。”付靳礼貌地递上见面礼。
    崔少言再次转过脸看向付靳，眼里充满震惊。
    “搞这么见外做什么，还带东西。”郑莉雯接过，将人迎进家，“现在工作忙不忙，要天天做手术吗？…言言给他找双好点儿的拖鞋。”
    “不忙，手术每周二周四做。”付靳回答。
    崔少言蹲在鞋柜前，整个人特别怀疑人生。
    亏他刚才回来，还打了一路的腹稿，想向他妈说明自己和付靳是真爱呢。
    这真爱…特么悄悄捉弄了他一把。
    崔少言闷闷不乐地朝付靳扔过去一双粉色拖鞋，付靳毫不在意地穿上，边和郑莉雯聊天，边很自然地揉了一下崔少言的卷发：“谢谢。”
    郑莉雯还想指挥崔少言洗樱桃，付靳主动说：“我去吧，让他休息会儿。”
    孩子肯定已经被吓累了，没准儿还会炸毛。
    崔少言坐在自家沙发里，一脸懵地看着郑莉雯：“你们怎么回事儿？”
    “他先前来公司找过我。”郑莉雯脸上还有笑容，“给我列了个清单，证明自己有能力让你吃饱穿暖，还计划等你一毕业就带你去看房子…啊你别说是我说的啊。”
    “他这么计划了？”崔少言挺意外。
    “我看他对你挺上心的，也想得很远。”郑莉雯半开玩笑道：“妈可是商人，我这么一计算，我把败家儿子托给他了，能省下好大一笔钱呢！”
    崔少言：“……”
    “说笑的。”郑莉雯恢复正经，看着崔少言：“我还是希望你过得快乐，和他在一起…很快乐吗？”
    崔少言也看着她，点了头。
    “妈，我一直挺不成器的。”崔少言沉声说。
    “怎么突然这么说自己？”郑莉雯拉了他一下，“以前这么说你，都是说气话，你还真听进去了啊？”
    “就…我可能长大的这些年，做了很多让你们感到失望的事情，也没办法让你们引我为傲。”崔少言顿了顿，接着说：“但付靳是我的骄傲。”
    付靳端着洗好的樱桃从厨房出来，听见这话，不自觉停顿了脚步。
    “我想做个像他那样的人。我爱的人很优秀，所以我想让自己变得更好…足够好了，才能一直和他在一起。”崔少言说。
    郑莉雯看着他，最后伸手揉了揉崔少言的头。
    事到如今，就随他们去吧。
    “嗯，那你们都好好的。”郑莉雯说。
    -
    夜晚的小区格外安静，橘黄的灯沿着路一盏盏向前延伸。
    崔少言单独下楼送付靳，两人都刻意走得很慢。
    “冷不冷？”付靳问。
    “还好，你冷吗？”崔少言蹦了蹦。
    “有一点儿。”付靳笑。
    车其实就停在楼下，短短一段路很快就走到了。
    “走了，好好学习。”付靳拉开车门，想了想说：“我等你跑过来。”
    付靳坐进车里，崔少言也跟着钻进了副驾驶座，两人彼此拥抱，交换亲吻。
    这个吻接得缠绵，以至于崔少言有了种想流泪的感觉。
    他是真的很喜欢付靳身上的味道，很喜欢付靳这个人。
    “我要是考丢了…”分开以后，崔少言惴惴不安道，“你还要我吗？”
    “你觉得呢。”付靳看着他，眼里很温柔。
    “我不要你养我。”崔少言拿头撞他，“我以后，一定会变成个很棒很出色的人。”
    “嗯。”付靳对此深信不疑。
    崔少言忽而笑了起来，心满意足地抱着付靳，虎牙轻轻地摩擦过付靳肩颈的皮肤。
    “那你等我。”崔少言轻声说，“我爱你，而且马上就跑过来了。”
    付靳轻轻揉着他的头发，在亲了他一口后沉声道：“我也。”
    “你就不能把后两个字补全吗。”崔少言直接一口给他咬了下去。
    力道很大，然而付靳根本没喊疼，只是扶过他的脸，用亲吻来回应他。
    未来的事情没人能打包票，但现在的崔少言，热切地渴望和付靳长久地在一起。
    久到能够到未来，然后所有的未来…都将成为现在。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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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完结啦，感谢大家的一路陪伴，明天开始掉落番外。
    接下来会着手填隔壁的《我要做受》，是个3-5w的短篇，能接受互攻的天使可以点进去看看w
    顺便让大家选一选番外：
    1付靳超怕冷。所以天冷了，我们看这只崔崽活蹦乱跳的，体温很高，不如把他抓来…
    2崔崽读大学兼职的故事
    3付靳年少时的故事
    4跟与自己年龄差十五岁的人恋爱是种怎样的体验（也许搞成个知乎体？）
    感谢在2020-05-14 23:41:58~2020-05-16 00:37: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豆浆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