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话 父与子
作品:《月神冕》 “笑兄,这叶城已经名存实亡,后续就交给你了。
我随父亲回一趟临安!你多加小心。”
笑成空点头,在少依凡他们离开后,回到了八十里外的营地。
少依凡抱着纳兰云馨,影妖搀扶着少应天,还有满儿,通过传送阵法,出现在了临安城应天王府外。
少应天看着一如昨日的王府,久久不能平静。
可就在这时,少依凡还是说出了少应天始料未及的一句话。
“我怀中的‘奉仙大人’,就是纳兰云馨。
但纳兰云馨,却并不是九公主!更算不上是我的小九!”
“凡儿,此事万不能胡言乱语!就算你怀中女子曾断去为父左臂,而你又钟情于他,为父也不会怪你。也会为了你,去试着接受她。但若要打着九公主的幌子来博取为父的信任,还是省了吧。。。。。。”
少应天佝偻着有些单薄的身子,不再理会少依凡,而是向四周看了看,目光重新落回应天王府的正门。
少依凡一怔,瞬间明白,当年南诏遭难之事,是父亲心中挥之不去的痛。而如今自己怀抱着伤了父亲,要杀傲叔叔的奉仙大人,自己还声称她就是南诏国曾经的九公主纳兰云馨,除了自己,只怕真没有几人会轻易接受这样残酷的事实。
“万一云馨能够恢复之前的记忆,变回九公主,她又如何面对自己父亲,如何面对她父王呢?”少依凡听闻少应天的话后,心中一阵思索,只能将这些烦心事,暂且搁下。
“父亲,我们进去吧!十几年,说来话长,还是先稍事休息,我命人准备些好酒好肉,为您接风洗尘!”
说罢,影妖在少应天脚下搀扶着就往王府内走去,少依凡抱着纳兰云馨走在稍微靠后些的位置。
王府正门外八名护府侍卫,注意力被这独臂老乞丐吸引,并没有十分在意怀抱美女,身着粉色长袍的少依凡。
只是眼角余光掠过满儿时,觉得有那么几分眼熟而已。
“老人家,虽然南诏国刚复国不久,临安城都亲如一家。
但是这应天王府,不是行乞之地,还望您到别处去讨些吃的,不然我们这些当差的会十分难做!”
其中一名侍卫好言相劝,言辞恳切,并没有因为自己是这应天王府的人而嚣张跋扈。只是自己职责在身,此刻显得很是为难。
可即便是这样的举动,也让少应天心中一暖,停下了蹒跚的步子。
要知道,这几年,从来没有人这么跟他如此客气的说过话,尤其是官府当差之人。一刹那,少应天觉得,真地是到家了。
少依凡见状,也没有发作。他并不是不通情达理之人,怎会不明白这样的境遇,对父亲这样的“陌生人”来说,已经是称得上礼遇。
“你们今日不必在门外当差了,去王宫告诉拓跋良陆,就说少公子同他要找的人,已经一道回到府上,设宴请纳兰国主等人一叙!”说完,少依凡脸上不易察觉的尴尬转瞬消失,正巧看到纳兰云馨腰间有块品相不错的白玉,一口气吹向那名侍卫。
“这块玉石,你们去换点酒钱,就当公子我请了!”
侍卫一把接过飘来的白玉,仔细审视了少依凡一番,同身后几名侍卫连忙跪下:“不知公子回府,失礼之处望公子见谅。我们这就去转告拓跋大人!走!”
入府之后,少依凡将纳兰云馨交于满儿照看,自己亲自陪少应天去沐浴更衣。
从满儿重伤致纳兰云馨昏迷,少依凡都将其抱在怀中,似乎并没有担心过纳兰云馨的伤势。
少依凡心里也清楚,满儿一巴掌,并不是要下死手,而且大部分掌力,都打在鹤儿身上,等击中纳兰云馨已经是强弩之末。自己接住昏迷的纳兰云馨并抱进怀里的那一刻,虽见纳兰云馨嘴角有血迹,但呼吸平稳,血脉流畅,并没有致命伤或很重的内伤。
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满儿打了这一巴掌,自然还是要让满儿一个女孩子去照顾一位姑娘才是。而自己终究是个热血男儿,有诸多不便。何况一路上都抱着纳兰云馨,有些太过忽略父亲的感受,此时也只能弥补一番,亲自去为父亲沐浴更衣。
。。。。。。
后院。
主卧房内的陈设,大体上恢复成了几年前凡若灵还在时的样子。
尽管值钱的物件多数被搜罗殆尽,但青萝幔帐,珠帘玉带,这几日还是重新添置了不少。
少依凡扶着少应天,轻轻地推开房门。桌上的香炉散发着淡淡的檀香味,桌椅被擦拭的锃亮,墙壁上遗失的字画,也被纳兰傲费尽人力找回。
一个能容纳好几人的圆形木桶,此刻已经盛满了过半的温水,水面上漂浮着南诏国独有的几种香草,不时的飘来阵阵不输花瓣的幽香。
木桶旁的地上,放着一个小许多的木盆,此刻同样盛满了温水。
少依凡扶着少应天在椅子旁坐下,端过木盆,把少应天脚上的破旧的草鞋脱去,将布满老茧和水泡的脚,慢慢放进了温水里。
“爹!我还是觉得这么叫比较亲切。孩儿在西华山的这十几年,十分想念爹和娘。但国有国法,门有门规,终于等到孩儿可以出山门时,又得知南诏被纪国和比丘覆灭,爹娘和傲叔叔都失去了踪影。。。。。。
找寻爹娘的同时,又恰巧遇到傲叔叔他们,就假借少公子和少依凡是旧识,帮傲叔叔复国。所以到现在,傲叔叔并不知道孩儿就是少依凡,更不知道我一直找的人,就是您。
爹,您不会怪孩儿吧?”
少依凡一边像个八九岁的孩子一样诉说着,一边给少应天洗着脚,还不时的将磅礴的生机,沿着少应天脚底的穴位,灌注到全身。
而少应天,不知是陷入了回忆,还是对自己的凡儿第一次给自己洗脚有些思绪万千,竟然一时间没有回过神来回答少依凡的问题。
“嗯?哦!爹怎么会怪你呢,你去西华山,爹和你娘都是同意的,南诏有此劫难是命数,爹娘有此遭遇,同样是宿命,何来责怪一说。爹知道,你肯定也想问,你娘的下落。可是爹能告诉你的,就是那天夜里爹都同将士们在一起,至于家眷逃去了何处,没人知道。是爹愧对你娘,没有保护好她。。。。。。”
少应天说着,双目紧闭,似乎睁开眼就会忍不住老泪纵横,可是自己的倔强,又不允许让自己的凡儿看见。
而少依凡,自然不会为了这些心生怨气。
他自然知道,即便问父亲是否得知母亲的下落,也只会徒增父亲心中烦恼和愧疚,并不会有多少期待中的收获。
少依凡擦干了少应天的脚,其上的老茧和水泡,此刻已经荡然无存。而少应天身上日积月累的伤疤也已经淡去了痕迹,白发渐渐恢复成了青丝,青丝中重新出现了乌黑。
少依凡示意少应天起身走走,没有再上前搀扶。
少应天有些不适应地站起了身子,不再是佝偻着,而是像当年一样身姿挺拔。
不禁张开双臂,来回扭动了两下,激动地审视着自己重新年轻的身体。
但就在这时,之前被少应天从马粪上捡起来的半块烧饼,从敞开的胸襟滑落,直接掉在了洗完脚的木盆里。
没等少应天作何反应,少依凡两步上前,躬身拾起,当着少应天的面,塞进嘴里津津有味地咬下一口,吃了起来。
本身因为放置时间太长而干硬的烧饼,在洗脚水的浸泡下,仿若重新焕发了刚出炉时的“生机”,在少依凡嘴里,竟犹如世间美味。
少应天愣了,直到少依凡咬下第二口,都没明白自己的凡儿为何要这么做。
“凡儿,你这又是何苦?”
“尝爹娘所受之苦,亦是一种修行。凡儿今日吃下这半块烧饼,就是要吃尽父亲遗留之苦难,好让爹在以后的日子里,都有清福可享。我会尽快找到娘的,咱们好一家团聚!”
少应天一时间无言以对,或者说,他不知道自己又以什么样的身份,去进行一番无为的说教。
就这样,少依凡一边给少应天搓背,一边诉说着这些年发生的比较特别的事、遇到的特别的人。
。。。。。。
他说,有一个西华山的弟子,是自己晚辈,叫小鼻涕;
他说,有一个叫露凝霜的假公子,其实是个大美人儿;
他说,有一个叫食味天的厨子,做的一手好菜;
他又说,自己现在虽然道行仍浅,但已经不怕轻易死去;
他又说,自己见过更加广阔的天和地,还有不知强到何种境界的福根祸根;
他还说,其实满儿根本就不是“人”。。。。。。
而少应天一边听,一边摇头一边笑,自然是把这一切,都当做了少依凡哄他开心的“玩笑”。
可当少依凡说满儿不是人的时候,少应天故意大声喝止:“这个儿媳我就很喜欢!你就算再怎么嫌弃,也断然不能说人家连人都不是!”
少依凡尴尬地笑着,并没有其他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