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榻上睡得极熟，摊着手脚憨态可掬的模样，夏姨娘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只拿着帕子捂着嘴唇，眼眸中掠过一抹绝望来。
    而此刻景家东苑，景远的书房中，景衡立在一侧，景远神色微动，倒也颇有几分伤痛，再怎么说，毕竟那也是景家的子孙，如今这般死去，倒也是可伤一二。
    景衡面色平静，并未多说什么，良久之后才抬起头来道：“祖父可是想高抬贵手，放过他们了？”
    景远神色一顿，随后便抬起头来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他们作恶多端，如今有这样的下场，也不过只是报应罢了，若是他不存心怀揣利刃想要谋害旁人，又怎么会招惹天雷降下，以至身死？”
    景衡神色漠然，景宁在暗中保护时，自是看见了景征的动作，只不过还未等他上前保护时，一道白光便在众人面前炸开，随后景征便倒尽了血泊之中。
    而那时景征手中持着利刃，分明是冲顾青悬去的。他为何会突然恼羞成怒，想来也是担心李天师会在狱中将他供出，这才想先杀了顾青悬，然后再杀了李天师，才能消弭了他所有的罪证。
    只不过……人算不如天算，不过是自作孽不可活。
    景远深深地叹了口气道：“既是如此，你便自行决断便是，景家到底是要交到你的手中的。”
    景衡微微地点了点头，景远低声叹了口气，随后又扭过头来道：“那孩子倒是可怜，不过……罢了罢了，我已老了，便不多问了。”
    景衡微微躬身，轻轻地施了一礼之后这才转身退了出去。
    出门之后，景安便在门外候着，见他出来，便跟在他身后回了房，过了片刻之后才扭过头来低声道：“公子，人已寻到了。”
    景衡扭过头来，眼神中带着几分漠然，立在门廊之下，看着西苑处灯火通明，隐约还有些许哭声传来，随后才点了点头道：“将他好生安置着罢。”
    景安点了点头，随后便道：“那边这般情形，恐会对顾姑娘不利，不若再……”
    景衡摇了摇头道：“不必了，他们这般情形之下，恐无心再多做什么了。”
    景安一怔，那边之人丧心病狂，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公子怎会如此猜想？只不过顿了片刻之后，便听见景衡缓缓地道：“我已让人将消息散布出去了，不出意外的话，今夜他们便会知道了。”
    景安惊讶地抬起头来看着他，随后眉头一动，焦急道：“这样一来，岂不是将公子置于危险之中？”
    景衡淡淡地笑了笑，随后不再多说什么，转身回了房。
    而西苑的书房中，景宪颓然地坐在椅子上，眼神空洞，房中静寂无人，他一人呆坐在书案之后，自己的长子身死，又是这般的死法，不得不让他多了许多惊惧和敬畏之意。
    痛失长子，更是让他痛不欲生，他那般悉心培养的儿子，如今却只剩一具散发着臭气的尸体，他心中的恨意并不亚于景二夫人，可也正是景征身故让他心中更有几分戚戚然来。
    莫非天道当真轮回，会有这样的惩罚之事不成？他揉了揉额心，想到一处，心口才略加安慰了些。
    所幸他并非是再无子嗣，还有一个景行，虽然年纪还小，可自己也正当壮年，仔细筹谋之下，未必不会在未来得到他想要的一切，只不过眼下……
    他只得偃旗息鼓，说不得还要避讳风头，休生养息才是，他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来，眼下要紧的事情是要把景征的丧事办好，虽说不少人已看见他是被天雷落下而死，可这消息却万万不能传出去，若是被人知道了，只怕于他的名声有碍。
    长长地叹了口气之后，他只觉得心头痛不欲生，门口轻轻一响，他抬起头来，只见着自己的贴身心腹走了进来，面色上似是带着几分焦急。
    他心中一沉，低声道：“何事？”
    那心腹咬了咬牙，这才道：“少爷的灵堂已布置好了，也已派人前去去各府发丧了，只是夫人……”
    想起景二夫人的癫狂模样，景宪愈发觉得自己头痛了许多，顿了顿之后才道：“若是夫人身体有恙，便不必叫她出来了。”
    那心腹姓莫，也是西苑的管事，顿了顿之后便道：“小的明白。老夫人那里已叫大夫去瞧过了，只说是气急攻心，一时昏厥，待回过神休养些时日也能好些，只怕是身体便……”
    种种事情堆在面前，景衡的面上更是多了几分冷然之意，想起景老夫人的身体，他闭了闭眼道：“叫大夫全力诊治，若是有什么不妥，我唯你是问！”
    莫管事赶紧点了点头，连声称是，犹豫了良久，景宪头痛欲裂，静了片刻居然见他还没走，忍不住眉头皱起，“还有什么事？”
    莫管事看了看他的脸色，正犹豫着要不要明日再说，顿了顿之后才咬了咬牙道：“外面突来了消息，说是前些年那个姓朱的老人这些日子不见了。”
    景宪怔了片刻，随后猛然反应过来，倏然站起身来，面色和声音也变得愈发嘶哑，“你说什么？！”
    莫管事瞧着他这般模样，忍不住便缩了缩头，老爷生了气瞧着实是有些太吓人了，尽管如此，他还是咬了咬牙道：“小的听了消息也有些惊讶，已派人赶紧去瞧了，消息许在三日后便能传回来。兴许是有人故意传出消息来，扰乱视听，如若不然，怎会、怎会在老爷如此大殇之时传出这样的消息来？”
    景宪心头嗡嗡直响，几乎听不清自己的心跳，听见莫管事娓娓道来，说了好一会儿之后眉头才微微松了松，可心头却是愈发沉甸甸的。
    当年之事那般严密，几是天衣无缝，便是这姓朱的老人也是他前些年才知道的，只是苦于寻不到他的踪迹，若是有心之人，想来他也查出来了，如若不然怎会传出这样的消息来？
    事情不会好端端地空穴来风，这事没有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