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桑这晚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朝着蒋霆骁奔跑去。
    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冲出来很多人，将她撞倒，有人指着她，说她坏透了，有人打她，甚至还有人骂她下贱。
    秦桑都一一不去理会。
    后来，人群散去，只有蒋霆骁冷冷地站在那。
    一如，秦桑第一次见到他那样。
    “秦桑。”
    “嗯？”梦里秦桑缓缓站了起来。
    蒋霆骁伸出手，想要让秦桑过去。
    秦桑犹豫着。
    是往前，还是往后？
    秦桑尝试伸出自己的手，眼看着手指尖就快要触碰到的时候，蒋霆骁忽然消失不见。
    秦桑奔跑着，跑得好累。
    忽然觉得全身很热，好像被火烤着一样。
    火？！
    秦桑惊叫着大喊：“爸爸。爸爸。”
    秦桑感觉到自己在紧张，直到，望着自己的父亲被那棒球帽的男人，一棒打倒，渐渐消失在火海里。
    秦桑哭喊着，却没有人理她。
    “救命，救救我爸爸啊，救救他。”秦桑梦里哭得声嘶力竭，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一直以来没有再想过的那一幕，忽然出现在梦里。
    年少的她，看着一具黑如碳的尸体从残垣碎片里抬出来的时候，她狂喊着，大哭着。
    被自己的母亲拽开。
    她记得自己那时候猛地回头，看向张晓慧。
    她清晰的记得，张晓慧一滴眼泪没有。
    或许，就是从那一刻开始，秦桑对张晓慧的母女情分，到那为止。
    她不能理解，为什么，她可以对着自己父亲的尸首而无动于衷，只想要快点解决。
    无论秦桑怎么说，她都不理会，秦桑父亲被人杀害的事实。
    秦桑醒来，天刚刚微微亮。
    她望着睡在一边安静的月小爱，轻声叹气，小声嘀咕：“还好没有喊出声，吵醒她。”
    秦桑这三年多都睡眠少。
    要不就失眠，要不就只睡四五个小时。
    悄悄起身，穿好衣服，出了门，走去厨房。
    “早上好，卫姨。”
    “早。没睡好吗？”
    “这么明显？”秦桑揉了揉自己的脸，“有朋友昨晚忽然来，我还没洗漱。”
    “我好像听到有开门声，那会儿，我也还没睡着。”卫姨笑了笑。
    “看来昨晚是个让人睡不着的日子。”
    “嗯。”一向喜欢说话，喜欢笑的卫姨，忽然好像变得沉默。
    秦桑手轻轻放在卫姨右边肩膀，下巴抵在卫姨的左边肩膀：“您有心事？”
    “是。我是个心里藏不住事的人。今天，我要出门一趟。”
    “我陪您？”
    “也好。”
    秦桑松开卫姨，偏着头看向卫姨：“您哭了？”
    “没有。”卫姨转头不想让秦桑看到。
    “昨晚您哭了？这眼睛都还肿着。”秦桑忽然心疼。
    “嗯。是。今天是我过世十年的老头子的忌日。”卫姨说着，声音都有些沙哑。
    秦桑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过了一会儿，卫姨轻轻拭去了泪水：“没事了，没事。我就是一到这时候，就特别的，想他。”
    秦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泪流满面，哽咽着说道：“卫姨，从来没有听您说起过。”
    “是。少说了。以前，经常念叨。”
    “我想听，您愿意说吗？”
    “真的吗？”卫姨含着泪的眼睛望着秦桑，秦桑用力点头，“真的。”
    “好，路上和你慢慢说。”
    “好。我去洗漱，来帮您做早餐。”秦桑说着看了下时间，“今天周六，让她多睡会儿。这女人，抛夫弃女的，就是想自己待会儿。”
    “没事，让她在这睡吧。我们出门的时候，给她留个字条，告诉她，哪儿有吃的喝的。”
    “嗯。好。”秦桑这时才留意到自己的泪水，“昨晚，我梦到我爸爸，梦里哭得厉害，可能知道有朋友在旁边，泪水咽了回去吧。”
    “你爸爸他？”
    “火灾。”秦桑很少和人说起她的父亲，更加不会说到她一直怀疑的死因。
    或许，现在，是可以找个时间，调查一下父亲的死因。
    还有，那天宴会上见到的戴棒球帽的男人，到底是谁？那模样，和当年那人有点儿像。
    可是，按照年龄来推算，又不太对。
    卫姨见秦桑陷入沉思，没有再多问。
    两个人很快出门。
    一路上，秦桑开着车，听着卫姨说着她那些记忆犹新的过去。
    “他脾气不好。总是生气。年轻的时候，我们总是吵架，还分分合合几次，最后还是结了婚。”卫姨说的时候，脸庞都带着笑意，仿佛，那些吵架的过去，都成了调味品。
    “结婚后，很快有了孩子。”卫姨说到孩子的时候，哽咽了一下，偏过头看向秦桑，“孩子，没了。我这辈子也就没有再要过孩子。”
    秦桑不知道怎么了，就是想哭。
    那些被她用力封住的记忆，那些被她强迫着放在心底一个角落的悲伤，顷刻间好像全部涌出。
    “他开始不能接受孩子没了的事实，和我大吵大闹，我们分开了。”卫姨的话，就像是在诉说着秦桑的过去。
    秦桑哽咽着问：“后来呢？”
    “后来，我独自来了帝都。一待就是几十年。现在，算来，快四十年了。”
    “他不是这边的人吗？”
    “不是。他是江淮人士。他后来来找过我，我那会儿年轻气盛，就是不打算再理他。这一赌气，就是十年。”
    “那他？”秦桑听着卫姨的话，就像是在听着自己的故事一样。
    “他在这十年，娶了别人。”卫姨叹气，“本来，其实，故事就在这可以停止的。但是，人，就是那么奇怪，没有得到的，好像就是最好的。”
    “可能是。”
    “十年后，他来帝都找我，告诉我他离婚了。净身出户，身无分文，一无所有。”
    “那您接受他了？”
    “怎么可能？我那么固执的性格。”卫姨忽然哭了，“如果给我重新选择，我一定不会让他娶别人。”
    “卫姨。”秦桑也跟着哭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懂得卫姨此刻的难过。
    自己心爱的男人，娶了别的女人，或许，对于任何女人来说，都是最难过的事情。
    “他很拼，很努力，做了所有我觉得我自己都无法做的事。对我更好，十年如一日的好。和他没名没分的过了十年。后来，我还是嫁给了他。”卫姨拭去了眼泪，唇角微微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