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姐？你是说你要找老师？”
    沈娜娜愣了好几秒钟才意识到南宫离在说什么。为了避嫌，也为了控制自己蠢动的内心，南宫离早就在某一个微醺的夜晚当着沈娜娜的面删掉了赵子明的一切联系方式。社里跟赵子明有关系的一切采访报道，她都绝不插手。
    现在却一个电话打到了沈娜娜这里，还是在这样的节骨眼上。
    “你在他身边吗？我有事要跟他说，在新闻发布会之前，快！”
    南宫离着急得都来不及解释了。她坐在国内的办公室里，眼前的微博像是炸了锅一样一刷新就能跳出几百条来。
    赵子明少年得志，不但背景显赫，而且个人能力出众，几年之间便在体育界混得风生水起，用大红大紫来形容都不为过。
    特别是他坐上国家队主教练的宝座之后，盯着他看着眼睛不知道又多了多少。一个三流教练坐上了这个位置都会变得不一样起来，更何况他本来就是那么特别的存在。
    全国十几亿人，几亿球迷，有多少人爱他就有多少人讨厌他；有多少人对他抱有希望，就有多少人等着看他的笑话。
    不过，赵子明向来为人平和谨慎，步步为营，不太有把柄给人抓住，加上赵家雄厚的财力以及几个重量级媒体的帮助，支持他的声音一向是占着上风。想要让他摔跟头的人也只能干瞪眼，没有太多的机会。
    谁能想到，他竟然会在这个时候松懈，翻在了阿联酋这条小阴沟里！
    南宫离知道赵子明的脾气，他是个看起来平和，其实内心矛盾而骄傲的人。要是有心人想要利用这场失败打击他或者是败坏他的声望，他个人是肯定不屑于解释的。他只会承认，就是他的问题，把一切责任都担下来。
    要是舆论越来越猛烈，总局那边不可能不搞事情。
    现在就已经是委曲求全，到那时候恐怕不需要人说，赵子明也不得不引咎辞职了。
    他辞职倒不要紧，大不了回狼牙或者去英国。
    可是球队里的年轻人们怎么办？刚刚有起色的中国足球怎么办？包括才开学一个月的足球学校，国内现在这种局势，蒋小筑不受影响是不可能的，总不会因此就让他们两划清界限吧。大家都知道这两人不过也就是差张结婚证而已了！
    足球学校不能没有蒋校长！国家队不能没有赵教练！
    为了这个目标，必须把这届亚洲杯的失败影响降到最小。
    沈娜娜一边听着南宫离分析问题，一边抱着摄像机向中国队的更衣室飞奔过去，她可以刷脸，反正比赛已经结束了，球队的工作人员也没人阻拦她。
    “砰——”
    “娜娜？你怎么来啦？”
    门被砰一声推开，坐成一圈的球员们都抬起头来，项北川沮丧的脸上露出一丝惊讶，他站起来有些疑惑的摊开了手，“你怎么没去参加新闻发布会？老师，聂队和雷霆都去了！”
    “已经去了？”沈娜娜脸上一白，将项北川的双手晾在空中，转身就跑。
    当她气喘吁吁的冲进新闻发布会现场时，赵子明已经做完了对比赛的总结，开始了记者提问的环节。
    而第一个提问的人，便有些不怀好意。
    “赵教练，亚洲杯之前，你给这届中国队定的目标好像是冠军吧。现在这个结果，之前想到过吗？”
    “没有。”
    “那您觉得是什么原因导致实际结果跟您的预期有如此大的差别呢？”
    沈娜娜抬眼看了一下自己的老师，心里急得要死。
    这个时候，可不能承认错误啊！
    否则肯定会被咬着不放的。你说什么都好，对手太强，环境不好，球员体力透支……什么都行，只要是客观条件都有解释的机会，可千万别承认什么主观上的错误。
    刚想完，便听见赵子明略带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大概是因为，我们高估了自己的实力吧——”
    “……完了！”沈娜娜无奈的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后面又问了些什么问题沈娜娜已经不知道了，她只知道等这些消息发回国内，一场席卷足球圈甚至是体育圈的口水仗是肯定躲不过去了。
    国家队在第二天还有一场比赛，争夺三四名。
    这场比赛基本也就是个例行公事了，观众不多，球员们本身兴致也不太高。
    整场比赛都踢得很沉闷，中国队和韩国队在九十分钟的比赛中踢成了1比1平，加时赛时体力更好的韩国队率先破门，并且把领先优势保持到了终场。
    中国队在阿联酋亚洲杯上只获得了第四名。
    不是冠军，那么第几名都是一样。
    比赛完成之后的当天晚上，赵子明便带队坐上了回国的飞机。
    球员们累了一天，飞机飞出去不到一个小时，大都便已经睡着了。
    可赵子明却睡不着，他轻轻抹去窗户上结着水雾，望着窗外的一片漆黑，轻轻叹息起来。
    真是糟糕的旅行啊……
    他第一次疲惫得不想去做任何的挣扎。要是被媒体揪着不放，那就道歉吧；要是总局要因为这件事要动怒，那就随他们去吧；球迷们是失望也好，是期待也好，都不要再和自己有关系了。
    他感到了力不从心，看样子被高估的不仅仅是中国队啊，还有……自己。
    他们的飞机刚刚使劲中国领空，北京时间早晨六点，《体育报》已经和上学的学生们一起出现在了报摊上。黑色的粗线条大字，醒目极了。
    “中国队折戟迪拜，赵子明赛前大话忽悠全国”
    南宫离站在《足球之光》的楼下，死死攥着报纸，纤细的手指骨节发白。心中委屈得想哭，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赵子明。
    事件发酵的速度太快了，微博被刷屏，上百个十万加公众号的头条，清一色的全是对赵子明不利的言论。
    是有人在借机煽动着球迷们的情绪。
    几亿球迷无辜却又无知，开赛前他们有多么的期待，现在他们就有多么的愤怒。
    这本来只是一场失败，中国足球经历了无数次，每一次都比现在更加屈辱百倍，可在有心人的引导下，这变成了一次欺骗。一次赵子明对大家的欺骗，愤怒达到了一个令人惊讶的峰值。
    仅仅才过去一天，国家队还没有降落国内。赵氏的股票就已经跌停了，狼牙俱乐部门口更是聚集了一堆抗议的群众，网上甚至赶制出了一份四格漫画，名字就叫“大话王”。
    搞不好就是身败名裂！
    搞不好就是前功尽弃！
    搞不好……
    南宫离是一个非常敏感的媒体人，她很清楚舆论的力量，也很清楚语言的伤害力，还有那么几个小时，赵子明的飞机就要落地。
    只要他走出机舱，将要面对的就将是滔天巨浪。
    光是想到这些她就心疼得不行，但又不知道如何是好。她欣赏这个男人，但却不了解他；她崇拜他的所有光鲜的时候，却不知道应该如何应付他的疲惫和软肋。
    她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外面在下雨，淅沥沥的让光线变得很差。
    忽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紧接着“嘎吱”一声，门被推开，一个身穿雨衣的身影猝不及防间映入了南宫的眼帘，看清长相的瞬间，她只觉得自己心脏猛地一停，手中的报纸一下子落到了桌子底下。
    “南宫小姐，不好意思。但现在我们需要您的帮助。”
    来人没有在意她的失态，认真的开口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