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子明安静的等蓝文州嚷完，一松手让他落回了轮椅上，他自己则转过身望向了天空，蓝文州在他身后，紧绷着腮边的肌肉，双手扣着轮椅扶手，倔强的咬着上唇。
    “上次听说丁龙大哥退役的时候我就想到了。他受伤那么久，你也没有去看过他吧。一直以来，你之所以说他是你最喜欢的弟子，不过是因为他的球踢得好……”
    “你根本就不在意我们是谁！蓝文州也好，丁龙也罢，只有能踢出好球的人才被你看重吧，受了伤，状态不如以前的家伙……不值得再花精力去留恋！”
    “你是这样想的是不是！”
    站在小枞树旁边的周昆已经摘下了叼在嘴里得香烟，他表情的表情也认真起来，没想到蓝文州心中的芥蒂那么的深，或许是有丁龙的前车之鉴摆在那里，所以让他一直都在恐惧和彷徨当中。
    周昆一直看着赵子明的背影，猜测他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呢？——愤怒，生气，斥责蓝文州忘恩负义；还是为自己辩解，找理由说明自己不是这样想的？——不管是哪一种，似乎都很难彻底解开蓝文州心中的疙瘩。
    “你说得没错……”过了好一会，赵子明终于缓缓的开口说起来，“我当然喜欢踢球踢得好的人，那些对足球一心赤诚的少年更是让我忍不住的欣赏。”
    “可是，要说因为伤病就会让我对你们的态度发生变化，那就太可笑了。”
    “伤病本来就是足球的一部分啊！——战胜苦难和挫折，坚定不移，百折不挠的精神，本来就是足球精神当中最值得人们去追寻和歌颂的一部分。”
    “如果你最终屈服在伤病之下，变得消沉，悲观，一蹶不振……那么我可能真的会看不起你。但不是现在——”
    “不经过反复锻打的铁，成为不了一块好的钢铁。我对你的期望，反而比以前更大了。——我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把你那颗清澈睿智的心闭塞了起来。但是你自己知道，是恐惧，疼痛，还是孤独……那都是会将人带入歧途的情绪。”
    “很抱歉……没能在你需要的时候陪在你的身边。不过，我一直都在等你回来。”
    蓝文州浑身一震，下一刻他便感到一双坚实的臂膀搂住了自己。他和赵子明都是含蓄的中国男人，像这样的拥抱还是第一次呢。小伙子鼻子抽了抽，使劲咬了咬嘴唇，眼眶里漫上了一层水雾。
    “狼牙是谁的根本就无所谓，你想要去哪个俱乐部踢球也没有什么关系。重要的是，你在凭着本心，为自己踢球！踢得快乐，享受足球……不管是作为对手，还是队友，我们总能在球场上相遇，这样就足够了。”
    “不光身在狼牙的你们是我的弟子，还有不在身边的云归，陈唐，成航，海星，丁龙，包括站在旁边的阿昆，你们都是我心爱的孩子，兄弟，朋友……”
    “只要你们能在你们自己选定的道路上一往无前的走下去，那么我真的就没有什么别的要求了。”
    “阿森纳还是狼牙……只要你做好了决定。我都会给你最大的支持。”
    “别放弃啊，小子——”
    蓝文州的泪水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在他心里堆积了四个月的积雪仿佛遇上了一团温暖的火，一丝丝一缕缕化作了清澈的水，将他心中的阴霾，恐惧一点一点带出了体内。
    赵子明拍拍他的肩膀，松开手，全身舒展开来，站得笔直，他转身走向周昆，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容，“龙子也有过同样的困惑吧——，倒是我忽略了这些。果然，不称职得很。”
    “不——”周昆笑起来，“我倒觉得，比起以前，您又有进步了。”
    “那么现在，文州的转会工作就交给你处理了。不管他做出什么决定，俱乐部都全力支持。另外……给我买张去苏格兰的机票吧。去完马德里之后，我想去见见龙子。”
    “足协那边的事情您处理完了吗？”
    “嗯……元旦酒会是后天的事情。我会赶回去的。”
    “很好，狼牙的交接工作也已经做得差不多了，只等您的任命下来，我们就可以召开新闻发布会。”
    “好。”赵子明应了一声，扭头看了看蓝文州。小伙子似乎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当中，他叹了口气，抬腿向木栅栏门走去，他还有很多的事情，不能一直呆在这里。
    该说的他都说了，难得他们两个含蓄的男人之间能够这样坦诚相待一次。
    接下来他要去西班牙的伯纳乌大球场，皇家马德里的主席和主教练齐达内先生正在那里等他，《狼牙》第二部的最后一个场景拍摄就将在伯纳乌进行，他们将直接对战皇家马德里的荣誉球队。
    之后再去一趟苏格兰，见见丁龙和罗杰斯。
    三十一号晚上得回到北京和蒋小筑汇合，一起参加足协承办的体育局内部跨年酒会，这种带有政治性的活动不参加也不行，况且张健已经告诉他，在酒会上会有很重要的事情宣布。
    他没有时间留在蓝文州的身边。
    这是一条布满了荆棘的道路，我没有办法替你们承担路上所有的伤痛和风雨，也没有办法解除你们遭遇到的所有恐惧和彷徨。
    唯一能保证的，只有一点。那就是你们在努力前进的时候，我也决不会退缩不前，在这条路上我永远都会走在最前面——
    赵子明没有回头的推开栅栏门，迈上了慕尼黑的街道，拉开停在街对面的汽车车门坐进去，一分钟之后，汽车喷出一股尾气，绝尘而去，看似毫无留恋。
    院子里又安静了很长时间，周昆默默地站在树下，看着院子中间的青年，这种时候，任何的劝说都是没有意义的，会做出什么样的判断，完全在于他自己。
    大概是过了好几炷香的时间，蓝文州终于动了，他转动轮椅，面向空荡荡的街道，声音飘忽的问道，“你觉得，老师说的……是真心的吗？”
    “……”
    “看他做事的是你，听他说话的是你，跟他相处那么长时间的也是你，要相信什么完全由你自己决定，将要做出什么样的选择也是如此。”
    “要离开，不妨坦诚一些，那个男人他是不会怨恨你的。”
    “要继续跟随，那就再坚定一些，把你的恐惧，彷徨都收起来，你的信念就是我们大家的信念，你的荣誉也是我们大家的荣誉。”
    “反之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