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子明真是有点惊呆了，他发现他似乎应该重新认识一下自己的弟子们，特别是这几个年轻的队长们。
    雷霆还是曾经那样有勇无谋的叛逆少年吗？
    冷锋还是曾经那个存在在自己理想中的高冷小哥吗？
    看起来他们的成长似乎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快得多——
    更衣室里的气氛慢慢凝固了起来，就像是一股凉水浇在了火红的的锻铁上面，“滋”一声响之后反而更加坚固，闪耀着刺目的白光。
    冷锋扭头看了一眼赵子明，后者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刚才那个犯规，毫无疑问是一个卑鄙无耻，毫无体育道德的行为。但是雷霆已经代表我们惩罚了那个混蛋。对——”
    “他是牺牲了他在球场上的比赛机会，甚至是明年的亚冠比赛机会！你们想要让他的行为被人嘲笑吗？”
    “还是说，你们觉得咱们少了中场核心，又少了后场大将，这场比赛必输无疑，所以可以胡来？”
    底下一片沉默，狼牙队员们的思路似乎还没理顺——他们打了我们的人，他们不讲体育道德，难道我们还要笑脸相迎，硬压着脾气，假装崇高的跟他们“友谊第一，比赛第二”，那也……太特么恶心了！
    果然，演讲还是不是冷锋的强项，赵子明站起来，拍拍他的肩膀，接过了话茬。
    “你们见过狼吗？”他扫了一眼自己的弟子们，“狼才是森林里最可怕的动物，比狮子老虎黑熊野猪都要可怕……”
    “他们记性很好，要是有什么东西伤害了他们族群中的成员，那么就算是过了十年，二十年，他们仍然可以凭借气味对自己的仇家展开报复。”
    “狼是自然界中稍有会战术的动物，他们懂得声东击西，还懂得包围……”
    “而且——”
    “他们团结，无论是生活，迁徙，捕猎都是成群结队的；最重要的是，他们坚韧，能够尾随猎物一整夜而不暴露自己的行踪，在需要时跳出来，一击必杀。”
    “冷锋想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别让别人怜悯文州，也别让别人嘲笑雷霆，他们都做到了自己该做的事，现在剩下的任务就要留给你们了——不是留在场上把他们都踢成废人，也不是让那该死的裁判把你们都罚下场去，而是……胜利！”
    “只有胜利！——能洗刷我们的屈辱！”
    “他们不过只是跳梁小丑罢了！”
    胜利！——说得简单，做起来就未必这么容易了。狼牙的三个队长各有自己的气质，这是在他们自身性格的基础上跟着赵子明一天一天锻造出来的，用一个字来形容，雷霆是“勇”，冷锋是“韧”，蓝文州是“智”，现在一次少了两个人，感觉一时间很难找回自己的节奏。
    比赛重新开始之后，场上局面显得有些被动。
    没有雷霆的后防线显得有些疲软，不太敢往前压，而退到后腰位置上的宁夏天有没有蓝文州那种准确截断攻防转化的本事，他最擅长的是带球前插，用眼神，脚法，假动作和小聪明戏耍对手，寻找机会，而不是老实的待着掌控大局。
    上一场比赛和这一场都要十人应战，孙哲平坐在日本茨城县国立医院的骨科大厅外面，感觉自己的心情有些崩溃。
    电视里在放亚冠的比赛，即使不是教练也能看出狼牙现在处于一种极端的被动当中。
    他想起自己才加入狼牙的时候，那时候自己还不是球迷呢，对足球这项运动也仅仅是停留在初步的了解上，因为父亲的缘故才选修了运动医疗同时答应了蒋小筑的邀请，一晃已经是第三个年头了。
    现在他就是开车走在路上看见有小孩子踢球都会忍不住停车看上两眼，更别提因为输球而难过，因为胜利而宿醉的场景了。
    现在想起来，狼牙在赵子明的带领下，一路高歌猛进，好像还真没有遇到过什么太大的挫折呢！
    这次应该也不会有问题——
    孙哲平抬眼看了看ct室的大门，蓝文州在里面检查，植田直通也在，他应该不会想到自己在踹翻别人之后立马就被别人踹翻，紧跟着被送进了医院，这个日本铁卫从来没想过自己也会有被踢得那么惨的时候。
    走廊上来来回回的医生都摆着一张臭脸，对于这个在自家主场闹事的球队球员他们一点好感都没有，看向孙哲平的眼神充满了敌意。
    幸好只是做个检查，否者还真不敢送蓝文州进去呢！
    他正想着，房间的大门被推开，一个小护士推着蓝文州走到了他的面前。
    “怎么样？”孙哲平立刻站起来，问道。
    “半个小时之后出结果，你去问医生吧。”小护士直接用日语说道，孙哲平还在一脸雾水的模样，她已经甩手走掉了。
    “呃——”孙哲平一愣，立刻怒了，“什么服务态度啊！”
    蓝文州侧了侧头，制止了孙哲平想要发火的冲动，他满脸汗珠的脸上露出一丝自嘲的笑意，“哈哈，也不能怪她们啊！谁让霆子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一脚踹断了人家明星球员三根肋骨呢？——要是在成都，说不定连检查都不会让他们做就给赶回去了。”
    “……”孙哲平显然没被他说服，依然冷着脸，但还是没有再说什么，他接过小推车往病房走去，“你感觉怎么样？”
    “不怎么好。”
    “……”
    蓝文州很诚实，但这显然让孙哲平有点接不下去。
    “你给老师打电话吧……我想提前回国。”两人沉默了片刻，蓝文州再次开口说道，“我留在这里也得不到良好的治疗，还……扰乱军心。”
    “嗯——”孙平哲点了点头，他也是这么想的。
    “还有，告诉老师让雷霆跟我一起回去。”蓝文州沉吟片刻，再次说道。
    这一次孙平哲有些不能理解，“为什么？”
    “媒体肯定不会放过今天的事情，霆子要是留下岂不是被千夫所指？他和阿锋都不是擅长打口水仗的人，今天赛后的新闻发布会要是去了肯定没有好果子吃，但要是不参加也说不过去。——现在让他跟我回去，理由充分，动机合理，国内向着咱们自己的媒体比较多，就算需要打口水仗，也别在这里打的好。”
    “上一次就被红牌罚下一个人，这一次又是一张红牌……唉，对我们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正面形象，可真是个巨大的打击啊！”蓝文州耸耸肩膀，沉静的脸上浮起一丝似有若无的讽刺，“实在不行，我们就只能彻底得罪亚足联，当个不听话的坏孩子了！”
    孙平哲看着小推车上的男人，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正常情况下受了这种重伤的球员不是应该一副怨天尤人，要死不活的模样吗？
    小说电视里都是这么写的，然后要出现一个什么神转折才能让他重新振作起来，然而……这小子虽然看起来满脸是汗，但脑子里竟然还在思考其他队员的心理建设和球队的正面形象，似乎……有点什么奇怪的地方。
    “……我说，你小子想得还很全面嘛！看起来不像是个刚刚被别人下黑脚踹飞了的伤病员啊！”他直接问道。
    “呃……”蓝文州脸上的沉思被一抹尴尬取代，他伸手挠了挠头，笑道，“孙医生，我受伤的是腿，不是脑子，这……好像不影响我思考吧？”
    “况且——”
    “老师不是说过吗？——冷静是人生第一要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