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在山路上盘旋，很快便翻上了上头，赵子明跳下车从后备箱里拎出一大包香蜡纸烛递给云飞鹏，自己有拿出了供果和一瓶祭酒。
    “今天是小筑外公的忌日，但是她现在在美国没法回来。”赵子明淡淡说了一句，便转身向那个小亭子走去。
    “唔——”第一次来到这里的云飞鹏，也被风中那一大片茂盛的苇草涌起的绿浪震撼住了，他站在山顶山情不自禁的轻呼了一声，“好壮观。”
    赵子明率先走进亭子放下手中的供果，等云飞鹏走进来从他手中的口袋里拿出一叠纸熟练的撕起来。
    “谨赠吾兄，吾友，吾师……”云飞鹏好奇地打量着屋子里的一切，“这就是主席外公的坟墓啊——”
    “对。”赵子明点点头，“飞鹏，我们相差七八岁，如果有朝一日你来替我立碑，会写点什么呢？”他将撕好的纸推向一边，头也不抬的问道。
    “诶？”云飞鹏愣了一下，被这无厘头的问话搞蒙了。
    赵子明没有等他回答，自顾自的说起来，“师徒，朋友，兄弟……在我心中这是最好的关系。我们有一脉相承的梦想，又能彼此扶持，共同前进。如果我说，我想把狼牙交给你，你觉得怎么样？”
    “什么？”云飞鹏吓了一大跳，猛的退了一步，一屁股撞在了亭子的柱子上，“老师，您在说什么呢？虽然上次比赛赢了，但是……但是我……”
    “其实，我经常也会觉得很辛苦，也会有觉得害怕的时候。”赵子明分出一堆纸递给云飞鹏。
    后者挠了挠头，也蹲了下来，他本来觉得自己跟了赵子明一年多，应该已经很了解他了，但是看着他专注撕纸的样子，忽然又觉得自己似乎不是很了解他。
    他是什么样的人？
    在更衣室里运筹帷幄的人，在比赛时站在场边镇定自若的人，胜利时告诉大家可以骄傲但是不能忘形的人，迷茫时用智慧给大家指明道路的让人，在国外的教练圈子里被人称赞的人，在国内的足球界被各方各面当成希望的让人。
    这样的人，也会有觉得辛苦，也会有害怕的时候？
    云飞鹏有点不能理解，但再一想，他们初见时，赵子明看起来可比现在要神采奕奕得多，谈笑间就让自己输得五体投地，那时候他浑身的气质还要锐利得多，不像现在眉宇间常常都有疲惫的神色。
    “狼牙是我和小筑的心血，对于文州他们来说这也是事业和归处，不管怎么说，联赛才是足球的基础，所以狼牙需要一个值得信赖的掌舵人。”
    “老师您要离开狼牙？”
    “对，隐瞒不会带来信任，但是有些事情是需要找时机来说的，现在这件事只有教练组的决策层知道。——从这个赛季开始，我就会有很多行政上的工作需要处理，但球队又必须要拿到冠军，下个赛季我会去执教国家队。”
    “国家队啊！”
    “对，所以我很担心——”赵子明停下手中的活，站起来走到苏堂的碑前面，拿起这下的苇草杆轻轻扫起来，“中国国家队的主教练可不是个容易干的活，很容易身败名裂的。到时候，狼牙，联赛，现在好歹已经有了起色的中国足球……我一个人没办法做到那么多事。”
    “可是还有伍哥，雷恩教练他们啊！”
    “嗯，雷恩会留在狼牙，老伍会跟我一起去执教国家队，他们都不是做主教练的材料——每个人都会有每个人适合的位置。”
    “可是我……”云飞鹏为难的挠了挠头，“我其实并不厉害啊——和川崎的那场比赛他们按我制定的战术反而一团糟，下半场我只做了很少的调整，具体的安排都是文州在做，反而成绩那么好……”
    “咱们狼牙队里的球员都是被您培养出来的，要指挥他们……我可能不行吧！”
    经过一年多的熏陶和教育，原本那个放荡不羁的少年公子早就看到了更高更远的世界，现在压根就没有了那种狂妄自大的想法，反而越发的踏实起来。
    如果不是看到了他这样的改变，赵子明也不会把他作为接班人考虑。
    关于怎么当好主教练这堂课，赵子明并不打算在这里教他，他相信几场比赛之后这个男人就会真正的投入在这个职业当中，毕竟他当初进入狼牙的时候就是奔着这个位置来得，后来证实他也确实是个有天赋的人。
    赵子明没有接着这个话下去，他只是说了一下自己接下来的工作安排。
    “最近我都很忙，足协要建足球学校，赵家接下了这个工程，而且还以足协牵头成立一个工作组，主要负责关于选址，基础设施，课程，老师选拨的事情，我已经答应加入这个工作组了，所以三天两头就得往北京跑。”
    “另外，娜娜现在在天府体育报，她们牵头全国十七个地方性媒体做了一个网站，专门关注业余足球，乙级足球和青少年足球，她们希望我们能够配合她们做一些宣传，包括一些专业类的点评，现在咱们的球员和其他俱乐部的教练都是没有时间的，但这确实是个好事，草创初期，我和老伍得去替她们撑撑门面。”
    “还有……”赵子明顿了一下，脑子里浮起南宫的身影，他使劲甩了甩头将她抛在脑后，“嗯，算了……反正就是我现在的工作很多，有些普通的比赛恐怕没办法亲自去制定战术甚至是指挥都要缺席，狼牙这艘船必须得有个大副。”
    说完他便认真的看向了云飞鹏，言外之意便是，“你行吗？”
    云飞鹏沉默了好一会，结合着赵子明此前的话，他似乎想得更长远一些，看着他深思熟虑的的模样，赵子明反而更加放心了一些，要是一年多以前，他肯定二话不说就应下来了，那样轻浮和跳脱的承诺反而不能当真。
    微风刮过山岗，穿过为草丛，带着池塘里的水汽，吹过两个男人的身边，他们都很年轻，年长的像面沉静的湖泊，年少一些的则像棵笔直的枞树，云飞鹏一点一点咀嚼着赵子明的那些话，他也明白刚才所说的那两样工作似乎更加重要，但狼牙却是是这场改革的源头和基础，他必须是一个足够坚固的大本营。
    这个主教练的位置绝不仅仅是玩笑或是普通的工作，这将是一份很重要的责任，赵子明找他来说这些也不是出于别的目的，单纯的就是信任，那种真诚是只要待在他身边便能感觉得到的。
    大丈夫面对责任和重托，只能欣然接受！
    云飞鹏慢慢点了点头，每点一下都像是托着千钧重物一般。
    赵子明露出了一丝放松的笑容，“不过，还有一个问题——”他收敛笑容，严肃的竖起了手指，“一山无二虎，一军无二将，这个道理你明白吗？我想如果我现在还是狼牙的主教练，那么大概有些工作就还是不能让你去做的。”
    “嗯。”云飞鹏再次点头很快，“只要您还在狼牙一天，你的愿望就是绝对的权威；有一天您离开了狼牙，你的愿望也会在狼牙延续下去。——我的荣誉，就是您的荣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