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能不能找到自己的定位很重要。”里皮很快收起笑容，继续埋头除草，“模仿强者是一条捷径，但是盲目的模仿只会让你们万劫不复。长腿过得去的坎，未必所有人都过得去。”
    “嗯——”赵子明点点头，他忽然意识到了点什么，“里皮先生……”
    “叫我马尔洛就行——”
    “好吧，马尔洛。”赵子明停下了手中的活，他看了看斯科拉里，后者正在跟一颗小土豆较劲，没有理他们的意思，“你特意跑到成都来……真的只是要跟我聊聊天？”
    “对啊。”里皮丝毫不在意赵子明的又一次疑问，他开心的点了点头，“狼牙的比赛我全都看过一遍了，非常有趣，以前和丁聊天的时候也总听他说起你，很好奇，想过来看看。”
    “而且这次要是不过来，下一次见面可就要走很远的路程了。我老了，走不动了，只想在家里种种这个……茼……蒿？——神奇的中国香料。”
    “……”赵子明猛地站了起来，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很明白了，他惊讶的望着里皮，“您——准备回意大利？”
    “是的。”这次里皮没有扯开话题，接着他站起来脱下手套，将小铲子放到工具箱里，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我老了，该休息了。”
    “可是，您才过来半年多——国家二队，一线队，您的计划……”
    “计划没问题，不过不用由我来做。”里皮迅速打断了赵子明的话，那双蓝眼睛又一次调皮的眨了眨，“你们中国自己的教练更合适不是吗？”
    看着赵子明紧锁的眉头，里皮乐呵呵的笑了起来，他走到一旁拧开水管洗了洗手，“好了，我们两个老家伙也帮你除了半天的草了，你要不要请我们喝杯茶以示感谢呢？”
    “我听说你跟何塞，阿尔瑟关系都很好，不过他们都是英国的教练，你现在要是请我喝杯茶，可就又多了一个意大利朋友，如果以后想去意大利执教，我可是个好靠山哦！”
    看着里皮笑嘻嘻的样子，赵子明微微叹了口气，“你们腕太大了，出去我怕遇狗仔。不如去我家吧，喝杯茶顺便把午饭也吃了。”
    “赵，我得提醒你一句，即使是在你们这样权力集中的国家，舆论力量也是很重要的，不过是权力还是利益，他们的基础都是人。”坐在车上很久没有说话的斯科拉里忽然冒了一句出来，还冒得相当的突兀。
    赵子明翻了翻眼睛，方向盘一甩，脚下加速，变道超过了一辆路虎。
    “不管怎么说，想办法获得业界的支持，球迷的支持，这样你在争夺球队控制权的时候就会更有力量。”斯科拉里完全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你们那个什么教练俱乐部就很不错，我建议你别只收中国人，像我们这样在中国执教的外籍教练也不都是要跟你们抢饭碗的人啊！”
    “……”赵子明嗖一下又变道变了回去，他觉得斯科拉里的前半句都是废话，玩乒乓球的那个胖子人气够高了吧，该下课还是得下课，一点用都没有。至于后面半句嘛……前面正好遇到了一个红灯，他噌的拉起了手刹，捡起了手机，“菲利佩，你玩微信吗？我拉你进群吧。”
    “呃……”斯科拉里正说得开心，一时间没刹住车，半晌才讪讪的将手机递了过去，不过这时候绿灯已经亮了。
    赵子明放下手机，发动了汽车，“说实话，我现在没有想过接任国家队的任何职务，我觉得马尔洛或是菲利佩你们两……能力都比我强。”
    “我已经带领我的祖国拿到过大力神杯了。”一直望着窗外的里皮忽然开口，抢在斯科拉里说话之前，平静的说道。
    “这……”赵子明被呛得胸中气血一翻，还没开口，斯科拉里也补刀道，“我也是！”
    “赵，我和菲利佩的年纪说不定比你父亲还要大，我想教训你几句也没什么不妥吧。”里皮收回目光，透过后视镜他也能看到赵子明的表情，“中国足球很复杂，但是如果你们不想放弃这项运动，就要不断地去尝试和探索。”
    “不去做，是永远也成功不了的。你和温格那家伙很像，喜欢把什么都策划到完美，但是你永远也不会知道真正的机会长什么样子……”
    “如果你一直等下去，大概永远也等不到万事俱备的时候吧。”
    赵子明垂下眼睑，沉默了起来。
    “我想，面对中国足球这种复杂的局面，作为中国人的你比我们更加合适……而且，即使是中国人，用中国人处理问题的方式，你也拥有其他人都不具备的资源。”
    “愿意支持你的家人们，拥有财力，权力，宣传力；跟随你的球员和教练组成员，拥有才华，斗志和忠诚；现在你在中国，至少这块平原上，声望很高，球迷们拥护你，信任你，支持你；甚至还有同僚们的推崇……你还在等什么？”
    里皮的话让赵子明心里很不舒服，他绞尽脑汁想要反驳对方，越是这么去想，却发现对方说得好像是对的。
    良久之后，他费力的吐出一句话来，“中国足球……很复杂……”
    “所以你就不敢去做吗？你打算把责任交给其他人吗？还是说——你告诉丁他们的梦想都只是在开玩笑？”
    赵子明又沉默了，里皮和斯科拉里发现汽车跑得越来越慢，最后干脆在路边停了下来，赵子明扶着方向盘，直视着前方，目光却似乎飘到了天际。
    性情急躁的斯科拉里想要伸手推他，却被里皮拉住，车里的空气似乎凝固了。
    就在里皮和斯科拉里快要睡着的时候，赵子明伸手又打燃了火，同时问道，“那狼牙怎么办？”
    “狼牙？换个教练呗……”斯科拉里脱口而出，里皮立刻瞪了他一眼。
    “我们找你之前也跟蒋主席谈过了，她的意思和我们是一样的。你不会觉得，这个俱乐部没了你天就塌了吧！”里皮笑了笑，等了一会他又补充道，“而且，我也没说你马上就要去上任，我们在世界杯预选赛上被淘汰了，整个18年赛季都不会有什么事情，你还有时间做准备，至于这一年，只需要给我们的计划找一个执行者就行了……我看孙就不错！”
    “不过，怎么才能跟上面谈妥，就不是我们考虑的范围了。我只是建议你而已，就算你最后还是决定留在狼牙，也不会影响我在托斯卡纳种大白菜的。”
    “当然，如果你想来意大利发展，我也很高兴。或许意大利联赛当中又会多一个世界级的教练呢！”
    “好吧——”过了的一会，赵子明深深地叹了口气，“我会认真考虑这个问题的，赶在亚洲杯之前吧……”
    “不过，我还是有个疑问——”
    “嗯，你说。”
    “你们一个巴西人，一个意大利人，干嘛对中国足球那么上心？”
    “这个嘛……”里皮和斯科拉里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世界足坛上来来回回都是那么几个对手，实在太无趣了。”
    “如果有这个庞大而古老的东方国家作为对手，以后的足球世界一定会更加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