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坤？”
    走到球场边缘，两人几乎同时认出了场中跑动的男孩，接着便异口同声的喊出了他的名字。
    不过这接近午夜忽然传出来的喊声显然是很吓人的，钱小坤吓了一跳，本来飞向球门柱的皮球，在空中划过一道诡异的弧线，“唰”一声掉进了黑漆漆的灌木丛里。
    “啊——”蒋小筑发出一声惊呼，接着捂住了嘴巴，赵子明则望着飞走的足球，尴尬的挠了挠头。
    好在钱小坤对飞走的足球没有很在意的样子，而是回过头有些手足无措的看着赵子明和蒋小筑，好一会，才弱弱的喊道，“教练，校长……”
    “先去把球捡回来！”赵子明咳了两声，掩饰了自己的尴尬，正色道。
    钱小坤点点头，立刻转身向那黑漆漆的灌木丛跑去，他看起来很熟悉这里的构造，很快便抱着球跑了回来。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这里？”看着曾经的学生，蒋小筑立刻带入了曾经的角色，皱着眉头问道，语气中满满的都是质问。
    “我……”钱小坤显然也带入了曾经的角色，像是被校长叫去站办公室的学生一样，低着头，默然不语。
    赵子明看着他俩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踢球而已，有没有杀人放火，小筑你这么凶干嘛？”
    “你在练什么？”他一边轻松的问道，一边伸手拍下钱小坤手中的足球，脚尖一点，自如的颠起来。
    被他一插，两人终于意识到现在不是高中时候了，别说钱小坤只是半夜出来踢个球，就是他真的半夜出来杀人放火，蒋小筑也只能赶紧报个警。
    气氛缓和了下来，钱小坤腼腆的挠了挠头，“定位球和高空传球。”
    “怎么不白天过来？”
    “白天这里人多，他们总是要拉我一起踢……”钱小坤答道。
    “怎么，不想踢野球？嫌他们技术太差吗？”赵子明笑着调侃道。
    以钱小坤高中时的技术水准，踢职业联赛差一点，但是欺负这些野球场上的业余玩家还是绰绰有余的。
    然而钱小坤只是默默的摇了摇头，一本正经的解释道，“我有其他的练习要做。”
    赵子明正将足球颠到头顶，闻言有些意外的扭头问道，“还有其他的练习？”
    随着他的话音，足球从他扭开了脸侧落向了地面，即将沾地之前，他的脚后跟轻轻一勾，皮球又从他的身后飞了起来。
    钱小坤没有立即回答赵子明的问话，但是看着他颠球的眼神里却明显的充满了尊敬和崇拜。
    蒋小筑抬手看了看表，果断的打断了两个男人的谈话，“真的很晚了，咱们边走边说吧！”
    说完，不由分说的摘下赵子明正在颠的足球，向场边走去。
    赵子明笑了笑，拍拍钱小坤肩膀，“走吧！”
    看着两人走出球场的背影，钱小坤有些哭笑不得，他的练习虽说的确是进入了尾声，但是却有还没有结束，现在要跟着教练他们走吗？
    他站在原地思考了片刻，然后发现，好像只能这样，因为——球被蒋小筑拿走了！
    无奈的摇了摇头，钱小坤一路小跑跟上了赵子明和蒋小筑，他们正站在街边等他。
    “你平时都练些什么？”赵子明一边走又一边问道。
    “嗯……”钱小坤思考了一下，将自己的训练项目一个一个数了出来。
    赵子明越听越惊，这孩子自己的训练量跟俱乐部里面的训练量都不相上下，而且每个项目都是正好是针对他自己的弱点，看样子他是有意识的在提高着自己。
    “每天都这样练吗？”赵子明略带惊讶的问道。
    “嗯！”钱小坤低着头，重重的应了一声。
    赵子明想了想又问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钱小坤抬头看了看他，腼腆的笑了笑，却不说话，又低下头默默的走起来。
    这小子——
    看样子已经练了很久了！
    赵子明看了看他的侧脸，想起好几年前还在狼牙的时候，钱小坤就比队里任何一个人都要勤奋，若不是在天分上欠缺了一些，赵子明完全相信他会成为一个优秀的球员。
    可是即使是欠缺些天分，在高中的那些积累也完全足够他在大学生里面鹤立鸡群了，没想到他还是每天坚持着这些枯燥的练习。
    忽然间，赵子明觉得自己有可能小看了这个弟子。
    “北体大现在在大学生联赛中表现得怎么样啊？”短暂的沉默之后，他再次问道。
    “好像是进八强了！”钱小坤话很少，但是对于赵子明的问题还是回答得很认真。
    不过这个回答显然不能令赵子明和蒋小筑感到满意。
    “好像？”蒋小筑疑惑的昂起头来，“你不是北体大的吗？”
    “是啊！”钱小坤点了点头，又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前额上垂下的一缕头发，“我对球队关注得不多，不过娜娜应该很清楚！她是球迷俱乐部的部长。”
    “诶……你没有加入校足球队吗？”话音刚落，赵子明和蒋小筑便异口同声的惊叫起来，显然对这个回答后面的含义感到分外的不可思议。
    “诶……嗯……”钱小坤吓了一跳，不知所措的点了点头。
    “为什么？”赵子明难以置信的问道。
    “这个……”钱小坤犹豫起来，他并不想在赵子明面前暴露他的渴望，但是又不能随便编个谎话欺骗他们，一时间陷入了沉默之中。
    不过，蒋小筑显然对他的沉默很是不满，“小坤！——你为什么不加入足球队呢？难得你每天这么晚还跑出来练习！”
    “我……”钱小坤低垂着头，对于曾经的校长他的抵抗力还是相当低的，犹豫了好一会，他可怜巴巴的回答道，“校队的训练没有针对性，我……”
    后面的话就不用说出来了，赵子明自己便可以帮他补充上——
    因为训练没有针对性，所以对于个人来说不会有十足的提高。
    而他自己的设计的训练项目则都是以曾经赵子明写得训练计划为基础，完全针对他的弱点和优点进行的训练，由此看来自然是将时间花在有针对性的训练上更加效率。
    不贪慕在大学生联赛中出名，而一门心思的提高自己，如此看来这孩子的志向岂不是要高于大学生足球。
    那么——
    赵子明眼角的余光扫过低垂着头的少年，难道这孩子也想要踢职业足球？
    也是，否则他天天练习总不能因为是好玩吧！
    ——足球有趣的部分是在球场上的争胜，最枯燥的便是训练。
    赵子明想了想，“偶尔参加实战也是很重要的，否则不就成了纸上谈兵了吗？”
    “嗯，北京的俱乐部还是很多的，我每个周末会去一些小俱乐部的梯队里给她们免费做陪练。”
    “哦，那他们对你的感觉怎么样？”
    钱小坤猛地抬头看了赵子明一眼，他在高中时候就是理解赵子明意图理解得最彻底的一个，现在听他这么一问，心里便知道教练已经看穿了自己的野心，不由得惶恐起来。
    好在赵子明只是很平静的看着他眨了眨眼睛，便把话题带了过去，“不过怎么说，你大半夜跑出来练球还是太危险了！——而且还扰民！”
    “一日为师终生为师，我和你蒋校长必须制止你这种危险的行为！”
    “干脆白天的时候到俱乐部里面去练习吧，反正我们训练的时候也用不了所有的场地。”
    “——而且，你雷恩教练也一直在哪里，有什么疑问可以让他给你指点指点！”
    “真的可以吗？”钱小坤一瞬间惊喜起来，一直低沉的声线忍不住一下子跳脱起来，在这一瞬间，似乎又回到了稚气未脱的高中生模样。
    “当然可以！”赵子明笑眯眯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