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1 章
作品:《你身上有他的味道》 “你找我有事?”柳桑田握着折叠手机,双手搁在桌上,平静的看着谈尚贤。
“是啊,”他有一些紧张,“我这两天,没有看到你。”
“有些事要做……所以不在。”柳桑田隐去了自己差点淹死在浴缸里的事,只轻描淡写的说,“现在没有事了。”
“我……们都很担心你。”谈尚贤说了后,有些不好意思。
柳桑田有些意外,她从没有想过,谈尚贤会担心自己。
她已经对这种挂念式的表达,无感很久。
这次是在异国他乡,她没有表现得太过冷淡,算是了领了他这份情似的说:“那谢谢,你们。”
过后几天,他一直都来,聊一下国内的事,别的也不怎么提。
因为他是律师的关系,说的也是有关他同事,接到了各种商业纠纷案子,因而牵出了地下钱桩的事。
他提到了一个“冠鼎地产”的名字,这家公司是个空壳公司,专门用来做假交易流水,洗钱。
柳桑田像一个同个段子听过几次的观众,素质良好的保持着适度的微笑,以示在听,同时,又无聊的想着他将要讲到的内容。
没有新意,因为这些都是她提供出去的资料,只是通过的是极为隐秘的方式。
“好奇怪,这个提供线索的人,突然人间蒸发了。”谈尚贤看似遗憾的说,“要不然,极有可能挖到华阳集团洗钱的证据。”
他很在意能不能查处华阳集团的违法行为,但却买下了杨沧海的手机,送到她的手里,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柳桑田眼内闪了闪,嘴角微微含着一丝了然的淡定,瞥一眼桌上的鱼说:“你老点同一样的东西,不腻味吗?”
谈尚贤呵呵笑:“我这个人,吃东西跟做事一根筋。这是杨沧海跟我说的,听说他自从离开中国后,没有了收入,一直靠着赛车维持生计。”
柳桑田垂下眼睛,低头去看在脚边蹭来蹭去的“混血”。
谈尚贤说:“你说,他是不是知道华阳要出事了,所以及时抽身。嗯,他这个人的确谋略过人。不像杨家那几个,正抱着钱四处打点呢。”
谈尚贤走后,柳桑田拿起手机登陆了国内网站。
网上对于华阳集团只有一则消息:杨沧海先生,因个人原因,辞去华阳集团所有职务,三年之内不得从事与公司相关的行业。后面特别注明,华阳董事会享有对于杨沧海先生任内所经办工程项目的永久追诉权。
下面附有一张,杨沧海的亲笔书写的申明。
她有想过,杨沧海被迫离开华阳,她也想过,杨沧海的离开,是因为于兰芳的死,因为他没有办法,像杨子安那样,决绝的向另一个生命举起屠刀。
他虽然在商场上杀伐果断,谈判时能争到最大的利益。
就像是他居然利用自己曾经受的过的伤,在订婚宴上,一举拿下莫家的无息十年投资一样,他永远做不到主动伤人。
更别说杀人。
他或者不是什么善良的好人,也不是让人打了不敢还手的老实人。
但他,一定是个有底线的男人。
知道什么时候要忍着,什么时候应该连本带利的索取。
但下面的那一张申明,则有一行字,显示出他并不聪明的一面。
内容很短,不过寥寥几个字。
本人任内所有财务往来账目,皆由本人负责,若有问题,都由本人一个承担,与他人无关。
他人?
柳桑田怔怔看着那两个字。
目光再往华阳集团公司名义发出的那一则通告上移。
两篇内容联系起来看,在外人的眼里看不出什么。
但她却明白,为何杨沧海要亲手写下与“他人”无关,这句看似很不专业的话。
因为这种话,在法律上并不能为而他要护着“他人”免责。
特别是财务方面,一旦触及了国家法律,不是他杨沧海一句“与他人无关,由本人承担”就能说了算的。
而华阳集团写着的“终身追责”,带着极强的针对性。
那是在暗示杨沧海,如果他敢反抗,或是对付华阳,会遭遇到前所未有的围攻。
华阳要他一辈子,不能反抗。
谁能让一头豹子,收起利爪,藏起獠牙,放弃最擅长的奔跑,只能苟且的活在无助的荒原上?
柳桑田默默的把那则申明又看了一次,这一次,眼睛里蓄满着“心痛”。
她擦了擦眼睛,有些无力的看着远方,秋明山的山脊隐在斜阳的光霾里,像弯着背的兽,无声的守护着他的“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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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尚贤没有想到冷了他几天的柳桑田主动找他。
他有终于被接纳的感觉。
柳桑田直接了当的说:“你留在这里,是想从我这里套消息吧。”
他并不意外柳桑田这样问,她从一开始装不认识,到后来装傻闭口不谈杨沧海,是有意的回避。
谁都不想跟将要出事的华阳三公子拉上关系。
但她看出了他的来意,的确不简单。
他定了定神,小声的说:“是有些事。”
柳桑田波澜不惊的看着他:“你先亮出你的身份吧。”
谈尚贤这回有些惊愕。
她能猜出他的身份,还是在诈他。
他说:“我就是一律师,你又不是不知道。”
她淡淡的一笑,拿出手机,点开一段视频,正是老板娘转给她的:“这位是小月,你们认识?在兄弟饭店那次,她也在。”
“小月!”谈尚贤神色微变,马上四顾看了一圈,压下声音说:“你还记得她?”
柳桑田说:“先说你是谁。”
他一滞,去摸手机。
柳桑田说:“她让你来找我,又把杨沧海押出去的手机赎回来给我,她是想要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谈尚贤喜欢柳桑田的聪明,她之前一直装不认识,或是真的不记得他也好,总之她并不是想像中的糊涂。
相反,她有着惊人的应反能力。
什么时候要掩藏起来,什么时候要直面问题,她总是拿捏得特别好。
这样省了不少事。
谈尚贤说:“你们见过面的,只是当时你很拽,不让人接近。”
他这样,变相的承认,他跟小月是一个组织里的。
这个组织,很隐秘,柳颂、柳桑田也曾是里面的一员。
看得出来,组织从没有放弃过,调查华阳集团洗钱的事。
怪不得,那天杨沧海在面对谈尚贤时,也显得格外的强势。
并不只是偷拍的问题,而是他也觉出不对劲。
柳桑田点头说:“你当时的表现,很主流。”
谈尚贤:“没有办法,让你抓到了,杨沧海又很厉害,我手机里的重要资料一下子全泡了汤。”
柳桑田不以为然:“总有备份吧。”说完,她直接回到了最开始的话题,“你们要的东西,我没有。”
谈尚贤:“华阳的财务资料,你有什么就提供什么好了。现在他们ipo发行在即,如果不马上拿出有利的证据,以后只会出更大的事。”
柳桑田:“你现在不做律师了?”
谈尚贤:“做的,换个地方。算是编外的法律资询。”
柳桑田笑了一下:“你为国家做事了。”
谈尚贤:“是。”这次他没有了之前的拘紧,有一种莫名的使命在肩的感觉。
柳桑田的心微微一动,很快又没了波纹,她以前也曾向往这种感觉。
领着够用的钱,做着带有责任感的工作。
“这算是约谈吗?”她浅浅一笑,问。
“不算,你已经离开华阳,只是希望能在你这里找到一些资料。”
“我级别有限,能接触的真实账目不多。”
“……”
两人聊了会,谈尚贤看到有人进来,马上摆出一副追求者姿态,“我可以请你吃饭吗?”
柳桑田余光看到有人进来了,她配合的笑笑:“可以,不过地方我选。”
谈尚贤说:“好,哪儿?”
柳桑田叩了叩桌面:“这儿呀。”
两人说完,像老熟人一样的笑笑。
后来,谈尚贤再来,柳桑田也就放松了许多。
老板娘也以为自己促成了一段佳缘,天天打探柳桑田回国的消息。
直到有一天,老板娘发现谈尚贤到了晚上打烊时还没有来,问柳桑田。
柳桑田才说:“他不会再来了。”
“为什么?”
“我拒绝他了。”
“?”
“他不好吗?”老板娘觉得柳桑田有些错过天降良缘的意思,“你不喜欢他现在的职业?”
柳桑田淡淡的摇头说:“他做的事,比我有意义。是我再也做不了像他那样。”
老板娘:“他是律师,你以前也是律师?你不是会计吗?”
柳桑田一笑:“您说得没有错,我只是一个会点点钞票的小会计。”
老板娘却摇头说:“他说,他等你回去。”
回去?
他难道不知道,柳桑田回去意味着,将在未来的某个时间面对杨家洗钱案吗?
到那时,她想见的不想见的,爱着的,恨着的都会走马灯一样的轮番来刺激她的眼睛。
她很累了,累到已经负荷不起,谈尚贤嘴里说的那个“信仰”。
她愧对那个两个字。
七月底。
柳桑田拿着三个月的工资,去了秋明山。
下午到的。
在秋明山的山脚下,找到那家面馆,去到曾经坐过的位置上。
因为随身带着猫狗大使这两位大人,她点了一份面条,一根一根的吸着,面条清可见底的淡水,没有什么油。
她吃了一半,听到有人进来点面条。
老板说:“没有了。”
柳桑田刚吃完一碗,腹中还有点饿,她随口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再来一碗。”
老板说:“马上就煮。”
那名客人很不高兴的质问起老板来。
那老板笑眯眯的说:“这位小姐的男朋友,上次点了很多,他们没有吃完,我们一直给她存着呢。”
是的,上次点的的确很多。
杨沧海付了能租下整个店面三年的现金,就请柳桑田吃了几碗乌冬面。
连老板都记得她啊。
她笑了笑,一会儿,心里某处涌出一股忧伤。
想忘记的人,一直就在。
那个人已经渗进了她的生活里。
她忙把小送抱在怀里,脸埋在它的脖下,想从它的身上吸取一种名叫“勇气”的力量。
小送头往上顶了顶,甩了一下身体,伸出粉色的舌头,在她的嘴角舔来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