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特殊的见面

作品:《偷偷喜欢你啊

    寒潮前脚刚走,气温才稍稍有点抬头的迹象,冷空气又来报道了。
    冷暖空气交锋,最直接的产物就是,细如牛毛的雨开始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整个城市像蒙在泡在冰水里的棉花,又潮又湿。
    这样的雨最烦人了,细细密密地都能钻进你的毛孔里。如今又有冰冷空气的助威,冷,深入骨髓。
    虽然不好受,但对于这座南方沿海城市来说,这才是冬天正确的打开方式。
    也不知是不是天公发了慈悲心,这没完没了的雨,到了周日,竟奇迹般地停了,留下一片虚张声势的乌云笼罩在城市的上头。
    一辆半旧的suv穿过热闹的街市,沿着平整开阔的道路,一路西行。
    再经过一片居民区后,道路两旁的建筑渐少,苍翠的树木成了主角。南方的冬天也就这点好处了,四季常青的草木常常让人分不清季节。
    树木间,偶尔能露出民居的一角,从极具本地特色的建筑风格上不难判断,这里就是城市的郊区地带了。
    何静诗扭头看向江亦杨。
    平时他的本来话就不多,但今天就更少了。从上车到现在,刨去正常的问候,剩下的巴拉巴拉,一只手都算得过来。
    她试图从他无波无澜的脸上,找到一些情绪的蛛丝马迹,却一无所获。
    何静诗有些懊丧,他这张常年面瘫的脸,可真是最完美的保护色了。
    「怎么了?」开车的这位,突然开了口。
    啊哦~偷看被抓了个正着。
    何静诗摇了摇头:「就是想看看你。」
    江亦杨空出一只手,跟哄小孩似的拍了拍她的头:「担心我啊?」
    何静诗从善如流地点了点下颚,既然自己猜不出他的想法,不如老实承认自己的担忧。
    「……」江亦杨笑笑:「放心吧,这么多年了,早就放下了。只是带你去那个地方,你真的不介意吗?不然你等下在车上等我?」
    何静诗果断地摇了摇头,她一刻都没离开江亦杨的眼睛里满是坚决:「我想跟你一起去。」
    江亦杨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揉了揉她的头发,又笑着放开了。
    很快,车子下了主干道,右拐进入了一条只有两车道的小路,又往前走了约莫七八分钟的样子,远远地瞧见一幢三门洞的飞檐石门。
    车速渐缓,何静诗这才看见,石门的门脸有一块黑色的大石板,上面龙飞凤舞地雕着两个大字“安陵”。
    终于,本次的目的地到了。
    江亦杨停好了车,打开后备箱。把一个比较小的袋子递给了何静诗,自己则拿上了比较大的那个。空出的左手,很自然地牵起了何静诗的手,带着她踏进了这座属于死者的陵园。
    时近中午,太阳总算是从严防死守的厚厚云层中找到了缝隙,撒下几束金光。阴沉沉的墓园,一片亮一片暗,显现出了油画的斑驳感。
    忽然,一只云雀从吊着雨露的草丛中窜出,啾啾叫着,向阳光的方向飞去,眨眼间就不见了。偌大的陵园,仅有的一丝生气,就这么没了。
    江亦杨踩在走了十多年的路线,上了几个楼梯后,熟稔地来到了安陵的东南角,在一座墓碑前收住了脚。
    这座墓碑跟其他的墓碑差不多,很普通。如果非要说什么不同,那就是多年的风雨吹打,留下的烙印似乎比别的更多一些。
    在这之前,何静诗觉得江亦杨长得想他妈妈。可一看到墓碑上的照片,这才知道,他继承爸爸的样貌更多一些。
    照片中的男人有着跟江亦杨同出一脉的长相,只是江亦杨更阴郁稳重,而他爸爸则活泼开朗,有着近乎纯净的笑容,阳光灿烂,让人更想亲近。
    原来,江亦杨的少年感也是有遗传的。
    何静诗发呆间,江亦杨已经把墓碑前后都仔仔细细地擦了一遍,连一些看不见的边边角角都没放过,还顺手把冒出头的野草也拔了。一番整理,墓碑说不上焕然一新,可也干净整洁了许多。
    他们一起把袋子里的东西一一摆好,都是些平常祭拜用的东西,但摆在正中的那盘烧鹅,当真是诱人。脆红光亮的表皮包裹着多汁柔嫩的鹅肉,光是这么看着都要让人忍不住砸吧砸吧翻腾的口水。
    「老江,这是大头陈家的烧鹅,不过大头陈中风了,这是他儿子做的。味道没以前好了,可你念旧,还是给你买了一斤尝尝。」
    江亦杨站在何静诗身边,又说:「老江,今天多来了一个人看你,她是我我女朋友,何静诗。」
    何静诗恭敬地对墓碑鞠了一躬:「伯父你好。」
    江亦杨拍了拍她的肩膀,目光柔软。
    何静诗为那三只空酒杯斟上了酒,透明地液体在酒杯里打了一个璇,白酒的独特香气在空气中迅速播散开来,清冽的味道沁入脾肺,跟这寒冷的冬日相得益彰。
    何静诗想了想,轻声说:「我去附近走走,你跟你爸爸好好聊聊。」
    「不……」江亦杨本想拒绝,这里可不是商场,一般人轻易可不敢来,他又怎么能让她自己瞎晃。但转念一想,还是接受了。他拉住了何静诗,轻声说:「你不要走远,要让我看到你,有什么就叫我。」
    何静诗乖巧地点点头,从嘴里吐出了两个字:「放心。」
    她慢慢抽出自己的手,顺着小路,慢慢走到了一颗歪脖子树旁。
    这天气,怪冷的,何静诗拉紧了身上的外套。
    这里地势不低,她背靠着歪脖树,就能将整个安陵尽收眼底。
    安陵是一块低缓的丘陵地,背靠着一座草木旺盛,绵延的大山,石门的左前方有一汪人工湖,应了风水里的那句话:背山靠水。
    倒还真是个好地方。
    何静诗看着一幢幢墓碑,绵延了整片安陵,排列规整。距离把我精准,把这片土地的利用价值计算到了最大化。
    其实想想是很唏嘘的,人不管生前多富贵显赫,风光无限,到了最后都不过是埋入黄土。在阴暗潮湿的地底,经年累月地受细菌的侵蚀,慢慢地成了这片土地的一部分。王侯将相,贩夫走卒,美人英雄,白丁俗客,殊途同归。
    她正发着呆,江亦杨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他曲起手指,往她的头上轻轻一敲,一下就把愣神的她拉了回来。
    「咦,这么快?」
    「嗯,走吧。」
    何静诗任由江亦杨拉着自己的手,这热烘烘的人肉暖手炉可比灌了桐灰的暖宝宝好用多了。
    江亦杨:「等下你来开车好不好?」
    何静诗:「嗯?」她的车技……唉不提也罢。
    江亦杨弯下腰冲着她哈了一口气,酒香喷了一脸。他眨了眨眼睛:「刚刚跟我爸喝了两口。」
    得,喝酒不开车,这是常识。何静诗无奈,可也只能赶鸭子上架了,一车两人的命,想想都觉得压力山大。
    何静诗不甚熟悉地发动了汽车,磕磕巴巴地把车子开出了安陵。
    正式上路,何静诗有些庆幸。江亦杨真是太了解她的实力了,只有在这样一条空荡荡如直尺的马路上,她才敢开呢。
    顺着导航的指引,何静诗上了主干道,即使连着被好几辆车超了,也不改其慢悠悠的蜗牛风格。
    行车上路,旨在安全。
    何静诗全身细胞被调动,如临大敌。一旁的江亦杨靠在座椅上,姿态放松,脸冲着玻璃窗,让人看不清他此时的情绪。
    两人都没有说话,任凭着歌曲一首接着一首,男人清冷的嗓子,淡淡地唱着孤独与过去。
    何静诗皱了皱眉,觉得这些歌,听着丧丧的,现在听总觉得不是时候。
    「我玩配音,还是受老江的影响。」江亦杨缓缓地说。
    何静诗目光闪了闪,新手上路的她实在不敢把目光从挡风玻璃前移开,只能说:「哦~」
    江亦杨把手伸进了口袋,摸索着什么,看了看何静诗,又拿了出来。
    「他以前是厂子里的广播员,虽然不是科班出身,可嗓子真是好。说起译制片里的台词,情绪,技巧,一点都不比专业的配音员差。没做这一行,真的可惜。」
    他转过脸,目视前方,眼前的景色从他的瞳孔划过。他好像掉进了回忆的漩涡,自顾自地说着:「我爷爷奶奶都是厂子里的老领导,年纪挺大才有了我爸。都特别宝贝他,所以老江这人……」
    他顿了顿,好像在找着形容词。
    「单纯,对人是掏心掏肺的好,就是那种兜里就一百二十块,他还能借一百块给别人的人。」
    他忍不住低低地笑了,又说:「后来,我妈跟他离了婚,我跟了我爸。我爷爷奶奶没多久也都相继走了,然后厂子也跟着倒闭了。我爸一个广播员也没什么技能,就跟着人家去外面跑摩的。可他也没什么心眼,不是给人家少算钱就是收假/币,一个月下来也挣不到什么钱。可他还是挺开心的,手头有余钱了就带我去大头陈家吃烧鹅。一个烧鹅腿,这么大我能啃好久呢。」
    一次性说了这么长的话,江亦杨的嗓子就开始隐隐发痒,他忍不住轻咳几声。
    「亦杨……」
    江亦杨没有停下,反而又继续说:「再后来,摩的不能开了,我他就去跑工地做装修。年轻时候一点泥点子在身上都受不了的人,每天都灰头土脸地回家。挣得不多,可他还是攒钱买了台电脑。带着我玩游戏,自己搞配音。那时的麦收音效果差,可他一点都不在乎,还带着我一块玩。我的配音技巧,基本都是从他那学的。」
    「说起来,他可真是个神仙爸爸了,从来不逼我学习,我想玩什么就玩什么,可他对我的要求就一个:堂堂正正。可这么好的人,怎么进了医院,就再也没出来了。我还没跟他喝过一顿大酒呢,他怎么就等不了了。」
    说到最后,江亦杨的声音低得几乎都听不见了。
    何静诗心口一阵疼过一阵,捏着方向盘的手,都泛白了。
    「亦杨……」
    她哑着嗓子,想说什么又说不出什么,眼睛热腾腾的。
    这一刻她怨起自己的无能为力来。
    恰好导航把他们指下了主干道,拐到了一条乡间的水泥路来。
    江亦杨指了指路旁,何静诗很有默契地把车停了下来。
    江亦杨下车,迫不及待地拿出了兜里的香烟,打火机的火一生一灭,呛人的尼古丁顺着他的喉头滑进了肺里。
    他还来不及【享受】,突然腰间一紧,一个温暖柔软身躯自身后牢牢地抱住了他。
    江亦杨一怔,一口烟嘬地猛了,把他呛得直咳嗽。
    跟何静诗在一起这么久,譬如亲亲,抱抱,牵牵手这样的亲密动作基本都是他主导。何静诗突然这么主动,这飞来的艳福真是让他受宠若惊。刚刚的那股子伤感,都随着叼在嘴里的青烟,烟消云散。
    他到底是个正常男人,对方又是他的女朋友,该想的不该想的像饿极了的野兽,嗷嗷嘶吼着,想撕烂着理智铸成的牢笼。
    江亦杨含这烟,也顾不得抽,抓住了何静诗的手。柔软滑腻的手感更是让人心猿意马,“软玉温香在怀,人间幸事莫过于此。”这句很久以前配过的台词冲进了脑子。
    后面的剧情,活色生香,江亦杨喉头滑动,极力克制着身体某一部分的揭竿而起。
    「亦杨。」
    何静诗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软软糯糯,想一块等待被拆开的棉花糖。
    江亦杨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嗯……嗯?」
    何静诗摇了摇头,她转到江亦杨的身前,拉过他的手,在他的手心慢慢地写着。
    她每一下一笔,江亦杨就觉得自己的心就跳动地越剧烈,刚刚燃起的邪念又被统统抓回了笼子里。
    终于,她的手停住了,抬起双眼,微微一笑。
    江亦杨忍不住心中如瀑布般奔腾的情绪,紧紧地把何静诗揽入怀中。久久都说不出话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附在她的耳边,一字一顿地说:「我爱你~」
    两人紧紧的相拥,第一次,两个心靠的这么近。
    寒风又起,却丝毫不能吹散两人灼热的温度,这一刻寒冷也败在了爱情的面前。
    两人有些忘情,江亦杨抬起何静诗的下颚,慢慢地靠近她。
    「哔~哔~」
    两声刺耳的摩托车喇叭搅散了你侬我侬的柔情蜜意。
    何静诗从江亦杨的怀里抬起头,睁着迷离的双眼,只见一个国字脸的大叔,撑着摩托车,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
    接着就是听到江亦杨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小……小舅。」
    她觉得自己的脑子嗡地一声,炸开了。
    小舅?
    国庆长假啦,大家浪起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