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作品:《诱捕》 “不是这样的。”
从头到尾,她就说了这么一句话,被梁西宁给攻击的体无完肤。
走在大街上,傅东静还在想着小时候的事情。
在她的印象中,母亲很少笑,眉头经常皱着,嘴里总是在无意识的念叨着一个人的名字。
后来父亲出现了,母亲的脸上有了笑容,但大多数的时候,还是蹙着眉头,眼角时常带着深深的愁绪。
怪只怪当时太小,关于自己和童年好友的趣事倒还记得七七八八,但大人的事情,就不太记得了,能记住的,也都是一些和父母的交流和互动。
但傅东静此时愁的却不是这些过去的事情,而是傅胭。
“这可怎么办……都怨我……”
孤儿院没了,孩子们无处可去,小胭本来可以安安心心的和段衡好好交往,却因为自己而被破坏的不成样子。
就连那个好心帮忙的周董事长,现在也被连累了。
做人活成她这样,真是难堪。
傅东静往前走着走着,突然觉得头昏脑涨,腿脚有些不受控制。
她眯了眯眼睛,晃晃悠悠的走着,脑子里还在费力的琢磨着应该怎么办才好。
“吱——”
作者有话要说:大概还有个五六章(╯▽╰),下一本绝对不要再写这种家庭纠纷了,烧脑啊。
☆、第57章
傅胭接到电话赶到医院的时候, 傅东静还在抢救, 没有脱离危险。
医院这个地方,总能够让人产生两种极端的情绪, 一是希望, 二是绝望。
傅胭静静的站在医院走廊, 这个时候, 她本该狂躁不安或者担忧焦虑,但她却没有, 相反, 她整个人显得十分平静和冷淡, 就连脸上的表情……或者说,她的脸上基本也没什么表情。
一夕之间所有的美好都破灭,心如一潭死水,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傅东静出车祸的地方, 是在那间茶楼附近,上午的时候, 傅胭还和梁西宁在那里喝过茶、谈过话。
抢救了十几个小时,傅东静总算是暂时先保住了一条命,但人却还没有清醒,处于昏迷状态。
她被送到医院的时候, 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外伤一大把不说,内伤也很严重,脑干大出血、心肝脾肺肾都有不同程度的损坏和出血。
医生的说法很好理解,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就算命保住了,以后基本也是植物人了,而且,现在也还不算是脱离了危险,还要继续观察。
傅胭办完了入院手续之后,便一个人蹲在重症监护室门口旁边的角落里发呆。
现在无论外面再有天大的事情,她也没那个心情去顾了。
走廊上还有许多其他病人的家属,站着的、坐着的、蹲着的,甚至还有拿着儿童毯直接铺在地上,弄个地铺就躺下了。
不过人家都是三五成群、互相依偎,而傅胭则是一个人缩在角落里。
重症监护室的探视时间有规定,每星期的一三五下午两点到两点半才允许家属进入,傅胭来的时候是星期二下午,傅东静是星期三抢救成功的,因此她也只进去见到了一面。
只见了那一面,她都觉得心如刀割。
星期三进去探视过之后,想要再见,就要等到星期五了。
待在医院里的人,除了医生护士等这些工作者之外,几乎都是分不清昼夜的。
因为,度日如年,一天过去了,就好像过去了十天那样,特别的漫长。
傅胭也没像那些家属一样,晚上在地上打个地铺休息,她就靠着墙坐着,眼睛一会合上一会张开,虽然犯困,脑子却清醒着。
她迷迷糊糊的睡了好几觉,感觉已经过了七八天似的,但实际上,也才过去了不到两个小时。
又不知过了多久,包里的手机震动了,傅胭没有看来电显示,直接接起了电话,声音有气无力,“有事吗?”
那边传来了急切的声音,“胭胭,你现在人在哪里?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怎么不接我的电话?有没有不舒服?对不起,我那天……”
傅胭眯着眼睛听着,她分辨出了这是属于谁的声音,带着担忧和歉疚,又盈满了心疼和爱意。
许是感觉到她不同以往的沉默,对方停了停,随后轻声问她,“你在什么地方?我现在去找你。”
傅胭不说话,倒不是不想理他,而是在思考事情。
半晌,她叹了声气,语气轻飘飘的说了句,“亲爱的,难为你了。”
这是傅胭第一次叫他‘亲爱的’,带着几分心疼和难舍。
在这场硝烟味十足又累及了许多无辜的战役中,没有任何人好过。
即便是发难者,也是灼心烧肺的,更别说是被动者了。
“胭胭?”
“……”
傅胭将手机关机,之后又继续保持着一个姿势发呆。
关于傅东静出事的事情,傅胭没有告诉任何人,因为她想了一大圈……告诉谁呢?
无论告诉谁,似乎都不会有什么正面的回应。
不过事实上,告诉不告诉都无关紧要,想知道的人怎么都能知道,不想知道的人他就永远都不会想要知道。
比如,怎么打傅胭的手机也打不通,最后只好盘查了一整天,发现她人在这里的周世海。
周世海赶到的时候,傅胭稍微清醒了一点,勉强打起精神,从地上站起来和他说话。
周世海叫了几个人过来守着,他硬将一脸灰败却硬挺着不倒的傅胭拉去了医院楼下的小饭馆,点了几道菜和主食,劝说着让她吃点东西。
傅胭是真没有那个心情吃东西,她摇着头,直说,“董事长,我真的不饿。”
周世海也无奈,他语重心长道,“孩子,你就算让我放心,多少也吃一点。”
傅胭听了他关心的话之后,没有再回应,而是沉默了半晌,接着,她才开口说,“董事长,谢谢您这么……对院长妈妈和我这么上心,但……您还是不要再因为我们的事情劳心伤神了,免得招致更多的报复。在这种无可逆转的情况下,我不想再连累您了……”
周世海忽然叹着气打断她,“没什么连累不连累的,我早料到迟早会有这么一天,小胭,我知道你是个善心的孩子,现在这种情况,一定很为难吧?”
傅胭微微抿了抿唇角,却说,“不为难,我怎么会为难呢……其实在这之前,我一直没有明确的立场,也不如段衡聪明,所以只能干着急,帮不上任何忙。不过,就算是现在,我好像也帮不上什么忙。”
周世海不同意她这样菲薄自己,“哎,你啊,这么说对自己也不公平,碰上这样两难的事情,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傅胭在医院只待了这两天,却已经将这段时间的事情都琢磨透了。
医院真是一个让人心清目明的地方。
她低下头,盯着盘中的腌萝卜条,“董事长,您知道吗,其实段衡他啊,特别聪明、孝顺、也很善良,所以他能够既坚决的站在母亲身边,又一边保护着我。如果不是因为我这么坚决的陪在院长身边,或许,他也不会愁成那个样子,两头为难……就这件事来说,我并没有怪他什么,反而有些心疼他。”
周世海没有接话,他很了解傅胭,他猜出她此时大概想要对自己发发牢骚、说说心里话了。
“但是,我呢?如果我真的像他那样,完全心疼保护自己的亲人,那么,我为什么还会顾忌着段家,顾忌着他,没法开口求情,没法求人帮忙,只能默默的陪着院长妈妈一起扛着呢?无论院长妈妈做错了什么,可是在亲情面前,本来就是要无条件去认同的,讲究理智什么的,真是太冷血了。”
她顿了顿,似乎觉得自己的话有些绕嘴,不太好理解,“我这么说的意思,也不是说段衡就完全抛去了我而去帮助他的母亲,他虽然也顾及着我,但立场却很明确,没有动摇过。我觉得,作为院长妈妈的孩子,我真的是不合格,因为我也曾经产生过那种想法,想着……院长妈妈是不是真的做错了,她是不是应该和段夫人道歉,是不是应该承受这些,是不是应该让人家的父母团圆……但实际上,不应该是这样的,养了我这么多年的妈妈,没有任何理由能让我不要她。”
傅胭说完这些话,顺手就端起了面前装着腌萝卜条的小盘子,放到嘴边,一仰头,全都倒进了口中,用力的嚼着。
“真咸。”她故作挑剔的说了一句。
作为长辈,周世海看到傅胭这副样子,心里并不好受,但同时,她这个举动,又让他有些恍惚和怀念。
那个在他心中住了一辈子的女人,也曾做出这个举动。
那还是在上大学的时候,他碰巧坐在程月对面的桌子上吃饭,当时她因为和恋人吵架了,心情不好,便端起装着咸花生米的盘子,一口气都倒进了嘴里,还咂咂嘴说着,“真咸。”
不同的是,程月更坚强。
“你这孩子啊……给咸菜加了料,怎么会不咸?”
周世海递过一张纸巾给她,心中充斥着许多复杂的情绪。
昨天,周世海告诉傅胭的那个故事,其实中间有一部分,他是扯谎隐瞒了的。
关于那个不知所踪的孩子。
这么多年以来,每当面对着傅胭,他都会觉得愧疚难安。
如果程月地下有知,发现间接害死自己和心爱之人的男人不仅好好的或者,而且还光明正大的享受着她的女儿的尊敬和关怀,那么,她该是多么的不甘和绝望?
这样的想法曾不止一次出现在周世海的脑海中,他都忍住了,可此时,他却觉得内心焦灼难忍,似乎无法再将这几十年的秘密给藏在心中。
周世海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上莫名其妙的开了一个闸口,只想将所有的事实都倾倒出来,“小胭,我昨天跟你说过,那个孩子,失踪不见了,其实是骗你的。”
傅胭没想到周世海会突然和自己提到这个事情,一时间连眼泪都收住了,眼神疑惑的看着他,“啊?”
“我已经一大把年纪了,没法再像年轻时候那样,骗人害人,还自认为自己是正确的。”
傅胭觉得他的话有些严重了,便出声安慰道,“董事长,都这么多年了,您也该放宽心才是,过去的事情,都……”
周世海没有听她继续说下去,而是开口说出了潜藏在自己心中二十几十年的秘密,“当年孩子出生的时候,是个女孩,我亲自给她做了一个长命锁,用我父亲的刻刀刻上了她的名字。她的名字,是从父母的名字中各取一字,结合而成。小月逃跑的时候,孩子身上的长命锁还挂着,没有摘。事故之后,我一次偶然,在一家孤儿院里,遇见了那孩子,她随身就带着那个长命锁。那锁全天下独一无二,我一眼就能够认出来,就算不看,用手摸,我也能摸出那上面的纹路。不过,也不仅是因为她身上的长命锁,她的相貌轮廓,一看就是小月和陈因的孩子。”
傅胭本来是在听着,听着听着,她突然就愣住了,或者说,是惊呆了。
她的眼中充满了不可置信和……震惊。
“然后,我一直将这女孩子当做是自己的女儿,甚至希望,她能够和我的儿子开花结果,这样,也算是我赎了一些罪。只是没想到……臭小子不争气,丢了这个善良的孩子。”
医院里的空气很闷热,尤其是在餐厅这个地方,人多嘴杂,闹哄哄的,更是闷得慌。
可傅胭却感受不到一丝闷热,她只觉得周围的冷气已经将自己给从头到脚的包裹住了。
兜兜转转一大圈,结果,大家都是认识的。
梁西宁这一辈子最痛恨罪不可原谅的两个人,不仅关系好,而且还都是傅胭最亲近的人。
傅胭心里只觉得好笑,却又夹杂着一丝悲凉。
世界上的缘分真是妙不可言,就连孽缘,都是这么的靠近。
傅胭觉得心口堵得慌,仿佛眼前屹立不倒了十几年的伟岸高塔,塌陷的彻彻底底,连个缝都不留。
她的声音带着自嘲和苦味,“您怎么,选在这个时候,告诉我这件事呢……”这真是一个猝不及防的、悲哀的真相。
周世海说,“因为,再拖段日子,我也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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