婳纱眼神一亮，那个乞丐？
    婳纱走到街上，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最后找到了南门口。
    这里是乞丐的聚集处。
    “姑娘，行行好吧，给点银两吧。”突然被一个乞丐挡住去路。
    婳纱想绕开，无奈那人不给机会。
    婳纱只好从褡裢里拿了点碎银子，正想递给他，余光瞟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用力推开面前的人，使出轻功，跳到旁边商铺的房顶上。
    她扫了一圈，走过几家商铺，不见人影。
    实在没有兴致玩这样的游戏，婳纱朝背后冷声道：“别躲了。”
    沙影绝觉得没意思，走到她面前，道：“浅浅怎的如此无趣。”
    婳纱冷眼看着他，不带一丝感情地说：“我只知万毒窟擅长用毒，未曾想你这位少主对香道还颇有研究，委实让我大开眼界，就是可惜，没有用在对的地方。”
    沙影绝嗤笑一声，“浅浅也令我很是惊讶。”
    本以为自己的追魂香下的天衣无缝，现在看来，是他自作聪明了。
    “如若你今日不现身，我也不会知道。”婳纱并未看他，只是道。
    “浅浅是为了调查当年真相才来此的吧。”沙影绝明知故问。
    婳纱回以一个白眼。
    “别这样啊，涂科我都替你给抓到了。”沙影绝道语气像是邀功。
    婳纱眼神一眯，“你有什么目的？”她可不会相信沙影绝有那么好心。
    “别这么说嘛，我是真心想帮你的。”沙影绝道语气很是认真，眼睛故作无辜地眨了眨。
    “是吗？”婳纱看似轻松一笑，“那好啊，带我去。”
    沙影绝目光深邃，嘴角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有时候我觉得，你真的不像你。”他无厘头地说。
    婳纱走着的脚步一停，并未转头，只是回击道：“你很了解我吗？”
    沙影绝笑而不答。
    涂科被关在一件破旧的房间内。
    他衣衫褴褛，面色憔悴不堪，面色惊恐地看着婳纱。
    婳纱只淡淡瞟了他两眼，便在旁边的椅子坐下。
    “你是涂科？”这话既像疑问句，又像肯定句。
    涂科面色由惊恐变得平静，双手却也是止不住的颤抖。
    双嘴啊了啊，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婳纱眸子一沉。
    “他既不能说话，也不能写字。”沙影绝回答她的疑问。
    “看来这个人和你差不多啊。”婳纱摩挲自己的手掌，慢悠悠道。
    沙影绝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也不反驳。
    “你先出去。”婳纱冷声道。
    沙影绝一摊手，还是乖乖出去了。
    房间内只剩下婳纱和涂科。
    “对了，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清舒浅。”婳纱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涂科眼神略微飘忽，继而重新聚焦。
    “你也许可能不认识我，但应该认识我爹吧。”婳纱自顾自地说着。
    涂科内心一颤，难道，她知道些什么？
    还是，只是为了试探我？
    “我找你的理由很简单，只是想问问你当年的真相。”婳纱语气很认真。
    涂科眼神迷茫，自己还能说什么？
    况且，她难道不恨自己吗？
    “我知道，你无法写字也无法说话，但是你还可以点头不是，这样，我说一个名字，如果是他指使你的，你就点个头，不是的话，就摇头，怎么样？”婳纱一本正经地说。
    门外偷听的沙影绝一怔，还有这种操作？
    涂科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
    婳纱就当他同意了。
    于是从衣袖里拿出一张宣纸。
    纸张很大，上面约莫有几千个人名。
    这是她来之前就收集好的，以备不时之需。
    涂科有点懵。
    “唐允，莫系，李兹……”一直念了十几个人名，涂科却没有任何反应。
    婳纱气的直接把纸给扔地上了，这哥们，怎么这么不识抬举。
    软的不吃是吧。
    行。
    婳纱心里冷笑。
    我有的是办法。
    人啊，当他无欲无求的时候，他就最洒脱。
    当他无情无爱的时候，他就最刚强。
    而人，一旦有了软肋，且被人知晓，就极易万劫不复。
    她微微一笑，很漂亮，但这个时机出现的不太对。
    以至于涂科有着不好的预感。
    “你的儿子，很可爱。”婳纱道。
    涂科眸色一沉。
    “你很在乎你的儿子和妻子，所以我可不可以拿他们的命，来威胁你呢？”婳纱似乎有些疑惑。
    涂科眼中是妥妥的不相信。
    婳纱轻笑一声，“有什么不可能的，恩将仇报都有可能，更何况，外界皆称呼我为魔教妖女，利用他人的家人来威胁别人，不是很符合我的身份吗？”
    涂科咿咿呀呀了一声，明显动怒，眼神中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看到他这样的表情，婳纱复而笑了。
    “我这么痛苦，你却还活着，真是不甘心呢。”婳纱感叹。
    “那个时候，我和他差不多大吧。”婳纱陷入回忆，“每天只在乎怎么玩，每天有爹娘伴着，哥哥陪着，真的很幸福呢。”
    他的脸上闪过一丝愧色。
    “刚失去爹娘那会儿，我没日没夜的做噩梦，醒来想起爹娘已经走了的事实，就会控制不住地嚎啕大哭，哥哥怎么劝也没用。到后来，哭的次数少了，也学会坚强，而现在，我已经可以平静地面对，你说，这是好，是坏？”她声音哽咽，极为真实。
    以至于迟羽都分不清，这就究竟是她自己想说的，还是替原主说的。
    “我常常想，如果爹娘还在，他们会像世上所有的父母一样，娘会教我识字，教我琴棋书画。而爹爹会保护我，教我武艺，最后将我的手送到那个可以护我一世周全的人的手上。”
    都说，男子要比女子幼稚。
    是啊，清舒彦又何尝不是呢？
    初识水影素，他被她吸引，想方设法讨好与她，当时，他只是觉得，如若此生能与其相伴，便再也无悔了。
    他素来待人真诚，性格直率，救下涂科是无意之举，只因他人有难，而自己可以解其难。
    后来，他与此生所爱成婚，水影素为其诞下一儿一女。
    他没有什么文化，如果非要找句话来形容的话，那就是，他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
    他喜欢女儿，所以格外宠爱清舒浅，一个大男人，一口一个小浅，叫的相当甜。
    以至于那时水影素都因此吃过醋。
    他一直觉得，自己不算个好人，起初，因为水影素，他想努力做一个世人所欣赏的好人，但失败了，水影素却没有离开他，后来因为儿女，他想做一个好人，他希望所有人提起自己的儿女，想到的不会是他们的爹爹是个坏人，是受世人称赞的大英雄。
    他努力与几大门派达成共识，失败后只好自立门派。
    但遭遇背叛，不夸张的讲，委实不好受。
    所以他一时冲动了，终究让几大门派抓住把柄。
    那天，各大门派围剿落樱教。
    他庆幸，舒波和舒浅不在，却又无比自责，水影素嫁给他，自己没能给她好的生活。
    临死前，水影素的那句不后悔，让他一个七尺男儿终究也流下了眼泪。
    他真的很想，很想告诉自己的儿女，他们的爹爹不是一个坏人。
    他，很爱很爱他们的。
    “这些年，你后悔过吗？”婳纱冷眼看着他。
    有理由又如何？婳纱从不觉得这可以成为伤害别人的借口。
    涂科抬起头，泪湿眼底。
    他当然后悔啊，他痛恨自己伤害了曾经那么信任自己的人，却只是因为一时的鬼迷心窍和所谓的受制于人。
    就算此时，婳纱杀了他，他也可以接受。
    婳纱闭上眼睛，思绪扩散。
    似乎下了某种决心，他用腿将那张纸划到自己身旁，目光不断地下滑。
    最终锁定一个名字，用脚尖抵着。
    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试图吸引婳纱的目光。
    婳纱睁开眼，看见此景，略微感到惊讶。
    她把纸从他脚下抽出，看到脏了的那块地方，一瞬间，瞳孔放大。
    怎么可能？
    然而下一秒，只见涂科缓缓倒下。
    婳纱移开眼，不敢再看。
    他咬舌自尽了。
    几分钟后，婳纱打开门，看见站在不远处的沙影绝。
    “怎么样？”他关切地问。
    “何必呢，你不是一直都在看吗？”她不留情地拆穿。
    沙影绝耸了耸肩，道：“好吧。”
    ……
    和沙影绝分别，婳纱坐马车离开了板桥镇。
    走在一条小路上，她忽然觉得此处有些眼熟，想了一会，她记起来了。
    这是她第一次见纤无河和楚一笑的地方。
    在她看来，楚一笑，是个好女孩。
    肚子有些饿了，她加快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