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宗宪听着，脸色就极难看了：“我求你了行不行？你别添乱好吗？现在没有霍大兄在身边，天知道会出什么事！”
    李婉卿又缠了一番，甚至提出她带家里的护院同行，以护安全什么的，但胡宗宪却是无论如何也不松口，并且威胁她：“你若不听劝说，那我只好请你爹把你禁足。你别瞪我，你仔细想想，你爹会不会听我的？呵呵。夜深了，早些憩息吧，不送。”
    别说李婉卿这种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大小姐，就是霍曼殊这种战斗力不弱的，他也压根不打算带她一起去府城。
    因为去府城，胡宗宪觉得，当然不是去跟人拼杀打斗了。
    去府城，是去找消息的。
    之所以会想带王大头，是因为王大头往那里一跟，他那模样、气质、谈吐，就是个不长进的青皮混混之类的人物。凭着王大头那模样，能起到收集信息的作用。
    他要带李婉卿去干什么？当拖油瓶么？
    一夜无话，去到第二日鸡啼，大约是奔着早餐的缘故，李府的门子马上就被吵醒了，擂鼓也似的敲门声，还伴着王大头叫嚷：“入娘贼，还不快些给你家老爷开门？若是误了你家老爷的事，你这砍头种，便要丢了这饭碗！”
    门子吓得爬了起来打开小门，挑着灯笼往外一张望，却见打着包裹的王大头，一时不免恶从胆边生，一口浓痰吐了出去，差点就吐到王大头身上：“你个滚刀肉，装什么大爷？就当了肉饼铺的掌柜，你就人模狗样了？你当肉饼铺的掌柜，也管不着你家老子！”
    “呵呵，胡秀才日后是要当你们李府的家的，只要他点头，李大善人恨不得把整副家业送给他，这点不假吧？关我什么事？”说到这一节，王大头就得意了，用手指捅着门子的肩膀，“不怕教你个乖！”
    接着他就得意地说道：“你家老爷在张家屯，和胡秀才同生共死过；这遭胡秀才要去府城赴诗会，也要叫上你家老爷同行！这是什么样的情分？他日胡秀才当了你们李府的家，你说吧，你家老爷，还辞不了你这个砍头种的门子？”
    一时之间，那门子被他唬得哑口无言，被王大头用肩膀扛开了，自己挤进去后，抢过门子的灯笼往西边而去：“行了、行了，我知道胡秀才在西边的院子，我昨晚来过你也不是不知道？你说你这张嘴贱不贱？偏生要来得罪你家老爷，也亏得老子心善不跟你计较！”
    门子看着挑了灯笼远去的背影，却无声地弯起了嘴角，如果王大头看见门子的笑脸，大约他就没法那么欢快了。
    可是他没看到，所以他来到胡宗宪的小院门口，仍然很开心：“胡秀才、胡秀才！不是说好鸡啼的嘛，快开门！”
    他走到这边过来，天色倒是发白了，不单胡宗宪起来，小院里的丫环下人也起来了。
    胡宗宪正在洗漱，看着丫环打开门让王大头进来，颇有些惊讶：“你一夜没睡？”
    “睡了，在李府斜对门那火铺对付的一夜，我这人，不误事。”王大头笑着这么说道。
    “刚才门子问我要跟你去哪里，我说啊，你是去府城诗会！怎么样，靠谱吧？”他又向着胡宗宪邀功。
    看着他这么早过来，胡宗宪也很有些感动：“你祖母可怜是个女儿身，要不然的话，你们的家业，怕在她手上，就得重振起来。行了，你先坐一会，管这院子的阿姐去厨房拿早餐了。”
    王大头被胡宗宪揭穿，会去火铺睡是他祖母给的指点，他倒也不在意，笑着道：“是啊，回去一说，她老人家说，说什么忠什么诺，就是不要误事，然后就把我赶出来。我说要火铺不让我对付一夜怎么办？她老人家可狠心了，说那让我在李府对面找个屋檐下，裹件衣裳蹲一下就是了！”
    早餐很快就由着那个管院阿姐提过来，拳头大的肉包子装了满满一竹篮，用毛巾严实裹在上面保温，一揭开还是热气腾腾的。一桶白米粥，几碟小菜，颇是精巧，两个切开的咸蛋，那蛋黄都溢着油，王大头看得不往点头：“胡秀才，你还是把李家大小姐娶过门吧，人家李大善人，也没有要你倒插门！”
    “然后方便你天天来蹭早饭么？”胡秀才听着失笑打趣了他一句。
    “那我肯定连宵夜都一并过来蹭了！”
    这顿早饭倒是吃得王大头眉开眼笑，而李大善人在早饭之后就专门和管家过来：“汝贞，我听闻你要去府城？不是，不是听婉卿所说，方才门子告诉我，这王掌柜说，他要陪你去府城赴诗会？”
    “也不是什么诗会，只是有些学友相邀，去聚一聚。”胡宗宪倒也没有怎么分辨。
    李大善人点了点头，却是叮嘱了一番小心，又让人把马夫叫过来，让他套了马，把胡宗宪送到府城去，又叫了两名护院，在路上护送：“汝贞你不要觉得不好意思，这荒郊野外的，要万一出个什么事，那却就不美了。”
    “不必不必，这绩溪去府城也没多远，何况还有马车，能有什么事？若是这般张扬，这马车，学生真的不敢借了。”
    李大善人见着胡宗宪不喜，倒也没坚持，只是又叮嘱了一番路上小心。
    然后管事又把一个包裹交给了王大头让他背着，里面有烙好的十几张饼，还有两贯钱。
    可以说，李府完全是把胡宗宪当成自己家孩子看待了。
    所以胡宗宪也颇有些感动，临出门时，冲着李大善人一揖到地。
    “为什么府城会有消息？”
    王大头在出了城门以后，却就一改他在李府所表示的莽撞之态。
    “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可以提供证据的人，在府城等着为柳副巡检，证明清白？”
    胡宗宪点了点头，示意王大头可以继续。
    “这个人大约就是柳副巡检的退路了，他为什么要留这退路？”
    胡宗宪颇为欣赏地拍了拍掌：“你祖母还有告诉你别的吗？”
    “我自己想的！”
    “噢。”
    “真的是我自己想的！”
    “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