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长觉的身体底子实在很不错，养了三四天就能下地了。
    他一路着急催促着胡宗宪往下查，而胡宗宪回应他的，永远是两个字：“不急。”
    不过不论胡宗宪如何“不急”，他最终还是没有告诉霍长觉，自己为什么提起邪教妖人或是倭国，想要斩断大明龙脉。而霍长觉也并没有追问下去，因为他早就习惯了，不去问胡宗宪不愿说出来的东西。
    以至于来李府探病的王大头埋怨他：“霍大兄，你捶他啊，我就不信，他一点凭据没有，就敢这么唬人！这可不是什么小事来着。”
    其实试百户郭菊，也是这么觉得，所以才会同意把霍长觉留下来查案的。
    但霍长觉却是另一种思路：“郭叔比我精明多了，不也没问？再说我问了，他就算告诉我，我怕也弄不明白，反正，上头有令，就往下查好了。查不出来，了不起，我当一辈子小旗就是，反正这小旗，也是胡兄弟帮我赚来的。”
    王大头听着，不住以掌击额，这都什么人？
    不过霍长觉能忍住不问，王大头却忍不住，就算在肉饼铺里当伙伴，他都不是个安生的性子，何况现在还成了肉饼铺子的掌柜了呢？
    “秀才，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告诉我实话！”他跑进来，却是直接这么向胡宗宪问道。
    可是胡宗宪的回答，却让王大头颇有一些，用尽全力的拳头，一下子打空的感觉。
    “你问，我就告诉你啊。你不外就是想问我，为什么要让锦衣卫查这案子，为什么会指向邪教的妖人或是倭人，对吧？”胡宗宪坐在书桌后面练字，头也没有抬起来。
    然后他真的就告诉了王大头：“无论是萧铁壁还是苏明哲，他们都有不少倭刀。”
    “倭刀锋利，尚武的人，只要家境好，都愿意购置啊，这并说明不了什么问题。”王大头却就提出了反对的意见。
    胡宗宪放下笔，抬起头望着王大头笑道：“对，但在苏明哲和萧铁壁的秘室里，都悬挂着八头八尾的蛇相。相传在倭国，称做八歧大蛇，类同诸夏之龙。”
    “那还有人拜黄鼠狼呢！再说那图，说不好，是没画好的相柳呢！”王大头看起来，却是跟胡宗宪杠上了。
    胡宗宪点了点头，停了两三息：“令祖母虽是高寿，却仍是思维敏捷，可敬。你回去告诉她老人家，不单有八歧大蛇，还有倭国王画像呢。”
    “你看不起人啊！凭什么说是我祖母教我的！不能是我自己想的吗？”王大头一下子似乎被戳中痛处，整个脸胀得通红，颈上青筋都显了出来。
    “呵呵。”这是胡宗宪给他的回答。
    “你终于还是把麻烦招惹来了。”杜漱石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对着霍长觉说道，“你就不该找他帮忙破案，当时你不找他破案，大约就挨几顿鞭子，现时可好，你等着吧，这胡某人这么折腾，我看着，那天就连累你霍大郎连锦衣卫都当不成！”
    对于胡宗宪把试百户郭菊招惹过来，杜漱石是很不高兴的。
    所以对于霍长觉伤略好些，跟着胡宗宪过来找他帮手，他没好气地拒绝了。
    “我身有残疾，帮得了你什么忙？”杜举人这次拒绝得很坚决。
    不过他还是给了一些猛火油，以及借给霍长觉一把刀：“夹钢刀，这是好钢，天竺那边传过来乌兹钢。只能借给你。”
    霍长觉接过刀，走出院子里，左右看了看，把这长刀交在左刀，试了几个动作，觉着不会扯到后背伤口，就对着一簇竹子走了过去。
    拄着拐棍和胡宗宪一起走出来的杜漱石，连忙叫道：“不要在那里试刀！”
    可惜已经太迟，那簇竹子至少有四竿，被拦腰斩断，这还是霍长觉听着杜举人的话，收了力的。
    只是杜漱石气得胡子发抖：“宁可食无鱼，不可居无竹！我借你宝刀，你来毁我竹子！滚！”
    于是胡宗宪和霍长觉不单没有拉到人帮忙，还被杜漱石赶出了山庄。
    “这样，这刀是不是可以不用还他了？”霍长觉出了山庄，却是低声对胡宗宪这么问道。
    胡宗宪愣了半晌，摇头道：“想不到你也学坏了。”
    “不用还，又有什么用？”
    “它再好，能帮你破案找到线索吗？”
    他问一句，霍长觉就摇一次头，但到了最后，霍长觉却是说道：“那是不是可以不用还他了？”
    胡宗宪抱着脑袋，决定不再跟这人对话了。
    尽管杜漱石不肯帮忙，但至少包典吏和陈典吏，在知县的叮嘱下，还是表示自己尽量给胡宗宪提供帮助，只不过，一个肚子痛，一个受了风寒，在衙门碰了一下面，就各自去就医了。
    “秀才，你要查，那从何查起？”吴捕头大约都察院那边听着风声，也让他跟进一下，到时要能破得了案，说不得，都察院也能分润些功劳，“至少为什么会提是倭女王邪马台之类的，总得给小人交个底啊。”
    胡宗宪到了这时，倒是没有吊胃口：“苏巡检有跪坐的习惯，你们发现没有？这一点，据说只有倭人，才保留了这样的习惯。而且他的另一个身份，张老太爷，就是专门跟倭国做生意的海商。”
    “他们需要钱，大量的钱。”
    “我觉得，有没有可能，是倭国专门派人来大明，图谋不轨的。”
    胡宗宪的脑洞，开得特别大：“也许沿海那些倭狗，就是这幕后黑手指使分派的。”
    “这也太牵强了吧？”吴捕头苦笑着说道。
    那两名骑士疾迅而来，到了霍长觉和胡宗宪、吴捕头面前三步开外，极为炫酷地勒住了骏马，滚鞍下了马，几步行来，却是甲叶作响，那两人却是锦衣卫里的熟人，扶着刀柄行到霍长觉跟前，却是笑着对霍长觉擂了一拳道：“霍大郎，你高升了。”
    “当真？”霍长觉不敢置信地问道，因为郭菊明明就当着他面说过，如果查不出线索，就让他当一辈子小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