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 回马枪
作品:《最后的绣春刀》 “秀才,那鬼王退了,可没把这蛇带走啊!”陈典吏看着那光照的边缘,他仍见着,黑而细麻的黑蛇。
胡宗宪伸手拍了拍王大头。
于是后者从腰里拿出几个瓷瓶,用力地砸开了,撒在队伍的周围,极臭的味道,甚至让好几个人当场就吐了起来。
只不过在吐完了之后,那些黑而细麻的发丝也好,黑蛇也好,便都没有再出现。
“赶紧回县城!”包典吏和陈典吏这回不等胡宗宪来催,急急对着这些差役捕快这么说道。
县城其实离得不远,也就还有两铺路,大约就是二十里。
众人死里逃生,一路之上便是摔跌了,或是累了渴了,也没有人开口说些什么,能活着回县城,都全赖胡秀才的功劳了,等于白捡了一条命,还有什么好抱怨的?
所以行了差不多两个时辰左右,他们就看到县城的城墙了。
于是欢呼声再一次响起,而包典吏也边擦着汗,边往城门走过去:“先等等,我去看看谁当值,让他们放咱们进城,或是放吊篮下来,把咱们弄上去。”
这是因为有夜间偷城的战例,所以夜间如果没法确认身份,往往就会在城上放下巨大的吊篮下来,把人拉上去,那些就算是敌军,也弄不出什么风浪,毕竟这不是评书,不可能真有万人敌的存在。
所有的差役和捕快,都齐声唱了诺,可是当所有人都为逃也由生天庆幸时,胡宗宪却开品了:“包典吏不用去叫城门了,咱们这就往回赶,马上回去那张家大宅看看。”
几乎所有人都愣住,不知道胡宗宪这是要做什么。
如果要去张家大宅看看,那么就不该走啊!
在村头呆到天亮,要去张家怎么捞好处,还不是胡秀才说了算?难不成两个典吏,还会不让胡秀才捞好处不成?
当下就有人不想去了:“秀才,本来您叫到了,小人当是无二话的,可小人这小腿肚子转了筋啊!”又有人说道,“若不是方才赶得急,闪了腰,小人肯定陪秀才走这一趟!这值当什么?便是刀山火海,皱一皱眉头,都不是条汉子!”还有直接的,“秀才,俺去不了,家里五口人,就够俺养着啊!”
遇着那鬼王时是一铺路,退鬼之后又是两铺路,胡宗宪也走了三十里,很有些气喘,所以他也没气力跟这些腿抽筋的、闪了腰的、家里要养五口人去分辩什么,只是叉着腰对他们说道:“那行,随便你们,以后如果夜里,这鬼王要征阴兵,找到你们出役,却就不要怪我,到时我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的了。”
这话说完之后,他就示意霍长觉跟着他一起回头。
尽管常被胡宗宪骂说是比驴还笨,可霍长觉倒是明白胡宗宪的意思,跟着他快步而去;或是他压根就不明白,只是习惯性跟着胡宗宪走。
“秀才你脑壳有坑么?你也太坏了!”王大头一边叫骂着,一边跟着胡宗宪的脚步,重新向着张家屯而去。
不为什么,只因为他祖母说过,跟着胡宗宪,便能发家,便能重振家业。
而他一直想为他的祖母做点什么,也许这是他唯一能为他的祖母做的——不是重振家业,而是按着他祖母的要求,一路跟着胡宗宪走下去,走下去,直至他的祖母离开人世,让她抱着希望,这是他一个孙子,所能为老人做的事了。
当陈典吏回过神来时,胡宗宪三人已走出有十来步了。
或者更远一些,连霍长觉手上的火把都不太看得清楚了。
“老陈,你怎么说?”包典吏向着陈典吏这么问道。
而后者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因为陈典吏一点也不打算说,他只做,他快步地跑向胡宗宪离去的方向。
“日你娘,非得这么无情?”包典吏看着,恨恨不平地叫骂了起来。
然后很快的,他就看见吴捕头带着自己的心腹兄弟,也快步飞奔了出去的。
所以包典吏也就没有再说,跟着吴捕头向前去。
其他还有十来个差役留在原地,面面相觑,直到终于有人说:“再不赶上去,怕是赶不上了!”
于是刚才防夜盲摔跤的腰裤带还没解开,一众人等,就摸索着,跟着前方还依稀可见的光亮一路往前奔去。但走不了十数步,裤腰带便悄悄解开,有人不作声熄了火把,静静地退了官道边,而更多的人就叫骂着:“他娘的,谁跑了?老子夜盲啊!这真是造孽啊你们,唉,你们这么跑了,那老子们怎么去帮胡秀才?”、“这实在走不了夜路啊,也只能在这里等胡秀才他们回来了。”、“秀才是有大本事的,咱们这些没什么用的货色,其实去了也出不了什么力。”、“是啊、是啊,咱们就在这候着,也不进城,等秀才回来,算是归一分心意。”
“为什么要杀一个回马枪?”霍长觉终于还是忍不住自己的好奇。
胡宗宪走得有些喘,放慢了自己的脚步:“我不知道什么叫回马枪,我是个读书人。”
牵着马的霍长觉还要再问,却就被王大头劝阻:“行了,人家秀才就不愿回答你这个问题,别问了,你简直就是什么腐乳!”
“腐乳?这跟腐乳有什么关系?”霍长觉就真的一头的雾水了。
而王大头想了想,一拍脑袋:“不,不是腐乳!”
“自取其辱!有没有这词?有吧对吧?没错,就是这个!”他对着霍长觉这么说道。
霍长觉望着王大头,突然伸出手,在他后颈摸了摸:“不错。”
“什么不错?”
“刀口。”
于是王大头终于闭嘴了,虽然他不懂锦衣卫要拿下官员,特别是文官,得去请“驾帖”,方能拿人进诏狱; 但王大头可也想得明白,如果锦衣卫发了狠要砍他一个小伙计的脑袋,那大约也不会是什么为难的事,想来也是不用太麻烦。
没有了王大头的纠缠不休,他们这一路就显得愈加的落寞了。
但胡宗宪却走得极为坚定,他很清楚自己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