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关于时间

作品:《最后的绣春刀

    正当夕阳西下,霞光万丈。
    苏巡检苏明哲,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柳卫,当场听着胡宗宪的话,立时抽刀暴起。
    可惜的是,他没有意识到,在边上等了他半刻钟的吴捕头和几个一同从提刑按察司来的捕快,几条铁锁链早就饥渴难耐了,还没得他完全把刀抽出来,那身侧、身后的铁索就套了过来,苏明哲的刀,方出鞘,就“当”一声掉落在地上,因为几条铁索一勒紧,都是公门的老手,勒着的都是关节位置,哪里能容得了他还有力气去持刀?
    “你们疯了么!我是朝廷命官!”苏明哲额上和颈上的青筋都突现出来,因为被勒紧了血液不畅,加上激动,那些青筋几乎都跟小蚯蚓一样,看着特别吓人,“你们要谋反么!”
    但就听着边上杜某冷声说道:“谋个屁的反!诛你一个从九品武官,跟杀条狗有什么区别?你也太过抬举自己了。”
    杜某可不是吴捕头,也不是胡秀才,甚至不是知县,他没有那么多的顾虑。
    尽管他并没有得到类如“从九品以下武官可便宜行事”的公文或旨意,但他借着身后主人的势,的确他就有这样的能力。大明朝现在,文官可要比武官贵气得多,从九品的武官,对于小民而言,天一样的人物,对于文官,那不值一提了。
    苏明哲当然也很清楚这点,被杜某一训斥,他也就没敢再提“谋反”的字样,只是反复叫嚷:“你们凭何敢向我动手?无凭无据,如此行事,天理何在!”
    胡宗宪听着,却就向他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无凭无据?没错,我敢动你,我会在这里等你,当然就是有凭有据了。”
    “你要知道,如果无凭无据,那我也不会请你一起来县城的。想通了么?”
    苏明哲满脸通红,咬牙切齿:“胡某人,你不必唬我,我早就看穿了你那套把戏!你有个屁的人证,不就两张嘴皮子上下翻么!人证?你去哪找的人证?你要笑死我么?你便是要去找人证,总也得有时间吧?你啥时间去找的人证?我就问你!”
    看着被铁索紧勒着的苏明哲,胡宗宪听着他的话,却是长叹了一声:“你说得没有错,我的确就是要去找人证,也得有时间才行。巡检司的官兵,我要能一个个打听过去,还多少能捉到你的把柄,对吧?可是我的确是没有时间去做这样的事。”
    这却就让苏明哲显得从容起来,甚至他都不再挣扎了:“行了,你们愿意听这疯秀才胡诌,你们愿意扯着我,便扯着好了,他一会拿不出证据,你们少不得要一起倒霉的!”
    说罢了,他还极为周全,冲着杜某说道:“下官却是不敢向先生造次,当真这姓胡的小畜生,胡乱攀咬,还请先生明鉴!”
    “我虽没有时间,但奈何人证要来找我?”胡宗宪说着,却就笑了起来。
    杜举人的庄园,尽管建城郊之处,但也不是群山众岭之中。
    虽说不在交通要道,却也不是无路可通之地。要不然杜举人庄园里的一众人等,却就得成了桃花源记里,那些不知有汉,无论魏晋的秦人了;而胡宗宪也只是大明朝的一介秀才,大约只是因为结识杜举人,而后者有马的缘故,比起寻常人,骑马的本事略为好一些,并不能腾云驾雾,也不会祭起剑光遁去千里。
    所以当胡宗宪从县城奔去杜举人的庄园之时,却便被有心人跟踪上了。
    只不过当其时,因为担心有幕后黑手,要对胡宗宪的父母和霍曼殊动手,所以杜举人便吩咐着手下人等,一众护院青壮提起精神。
    所以,想要偷偷潜入庄园,趁机结果胡宗宪的三名白莲教人等,当她们伪装成为周围要来找短工做的民女时,马上就引起了护院人等的注意。
    然后她们就不得不面对,数十青壮的包围,噢,其实青壮护院正在匆匆赶来,她们是落在二十几个专做粗重活计的大脚婆姨手里的,那些大脚婆姨不缠足,能下田担粪,能插秧,能割得了猪草,和家人一并住在这庄园里。
    听着杜举人说了,有恶人要害胡秀才的家小,此时问着这两个女子,家住何处,有几口人,村头那户姓甚名谁?所居那村子土地庙的庙祝是男是女?不用三句,就问出破绽,也无什么神兵利器,就是草叉、粪勺、扁担招呼,二十几个大脚婆姨,不一刻,就把这三个白莲教的女郎揍得嘴青脸肿拿下了。
    而当其时,胡宗宪本来正要出门往小镇而去的。
    在小镇漏网而逃白莲教的香主周淑玉,就是其中被俘虏的一员。
    当胡宗宪很惊诧地问她:“你能逃出生天,为什么还要来自投罗网?”
    “你这狗秀才,毁我白莲根基,如何便能如何作罢?何况刘宝钗姐妹还落在你的手上,我怎么能弃她而去!”周淑玉极为激昂地对胡宗宪说道,她有着自己要来刺杀胡宗宪,或是绑架胡宗宪的理由。
    哪怕胡宗宪分辩道:“刘宝钗干我底事?你我一起于昨夜出行寻宝,结果你那伙计,不知道是被鬼怪所摄,还是终于找到机会脱离你们这些反贼的控制,她自个便去了,如何能扯到我的头上来?”
    “你率官府的鹰犬,毁我分舵,我便有千万条理由,将你碎尸万段!”周淑玉明显对于胡宗宪,是恨之入骨的了。
    但对于胡宗宪来说,他并不是太在意周淑玉对他的愤怒。
    “当时似乎说了,你们赌输了,便与我为奴为婢,你们还跟无生老母发过誓的,有这事吧?”胡宗宪笑眯眯地说道。
    周淑玉气得要发疯,如果不是粗麻绳把她勒得不能动弹,只怕早就扑上去,和胡宗宪拼个你死我活了:“放屁!亏你还是个秀才,如此无耻!那时只是说,你不向我们动手,我们便发誓不伤害于你,哪里有什么为奴为婢!”
    “你来找我,是要找回刘宝钗?”胡宗宪突然打断了对方这么问道。
    “若你能以刃加颈,自然可以逼我不得不从,那么现在,你已是阶下之囚。”
    “给我个理由,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