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来，那些差役和捕快，却就望着胡宗宪的眼神就不太对了，有人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秀才，你列章程出来便是。”只有吴捕头，看着他还是站胡宗宪这边的。
    他一开口，却就引发了其他的嘲笑：“我都说了，包典吏可能就是闷得慌，出去散了散步。”
    “吴头，你跟这两个憨头，顾着说话，看漏了眼罢了。”也有人不想起争执，却是寻了个由头，打算帮吴捕头和那两个差役开解。
    但总而言之，却就没有谁再去理会胡宗宪的话。
    现时望着他的，除了李婉卿和小桃红，就只有霍长觉和吴捕头了，就算之前那两个差役，被人这么起哄，也红着脸，低着头说自己可能是看漏了眼，全然没有刚才跟胡宗宪说，来往多少人，有什么特征时的胸有成竹。
    吴捕头却没有理会那些人，只是盯着胡宗宪。这让其他两个捕头颇有些不快，那向来表情木讷的捕头，却不屑地说道：“什么章程？吃饭的章程了，这还用秀才？吃饭吃饭！”
    说着两个捕头，便自领了那十数人，由门直出，自去用饭了。
    王大户的管家，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好赔着笑，向着胡宗宪打揖：“秀才？”
    “吃饭，走吧。”胡宗宪一脸的雀跃，全然没有半点窘状，也没有什么下不了台或是不好意思。
    不过在走过去正厅的路上，转过长长的走廊，胡宗宪却是低声冲着吴捕头问道：“老吴，你是怎么觉得，这时节还要问我要章程的？”
    李婉卿和小桃红跟着胡宗宪，那没什么说的，跟霍长觉一样的，他们都跟着胡宗宪，经历了孤月观那个案子，自然对于胡宗宪，有着极大的信心。
    所以哪怕是之前两个捕头，当场落了胡宗宪面子，李婉卿三人，这一路上，都沉默没有开口。
    不过吴捕头到了这时节，没有随着别人起哄，还问胡秀才要章程，还跟着胡秀才走，的确就值得一问了。
    “我是陈典吏提拔起来的，陈典吏待小人恩重如山。”吴捕头笑了起来，很坦率地跟胡宗宪这么说道。
    别看捕头连个吏都谈不上，也就是个差役的头目，甚至不配领朝廷的俸?，但是，要当上捕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没有六房书吏里的人物关照，凭什么就从一众差役里，跳出来当头目？
    再说这捕头，那是官吏面前算不上人物，在百姓面前，那也是大人物了。
    所以陈典吏提拔了他，恩重如山这四个字，并不过分。
    “就是说，你听胡秀才的，是为了报陈典吏的恩情？”李婉卿在边上这么问道，没有等吴捕头回答，她却就点头赞道，“却是有情有义的好汉子。”
    小桃红也对胡宗宪说道：“姓胡的，你别怕，我们也听你的，再不济，闹出什么笑话，咱们就回县城去，找老爷出头跟他们分说，量他们也不敢当面给你难堪。”
    霍长觉扶着刀柄拼命点头：“对，这案子又不是咱们的，咱们回县城去，这没有什么关系的。”
    胡宗宪停下脚步望着他们四个，却是摇了摇头笑了起来：“想不到你们如此仗义，多谢了。”
    然后他转过身，饶有兴趣地向着王大户的管家打听着：“晚上有什么好菜吗？”
    “有野味吗？”
    “听说这府里，有人会做海参的……”
    一路去到饭厅，王大户却和包典吏就在边上等着他们入席。
    看着胡宗宪过来，包典吏和王大户便起身过来迎着他们入席。
    李婉卿和小桃红自然有女眷带到边上酒席上陪着，差役和忤作是不可能上这席面的。
    所以入席之后，坐着的也就是包典吏、胡宗宪、霍长觉，还有三个捕头，以及作陪的王大户。
    看上去包典吏的心情不错，还打趣了胡宗宪一句：“怎么？听说秀才以为我被歹人所挟？”
    席间那两个捕头，也在强忍着笑。
    不过胡宗宪倒是不以为意：“对啊，当时我的确是这么想的。”
    “我早就说过，秀才，这案子，还是得从百鬼夜行入手的，这也是请你过来协助的根本。”包典吏很不以为然。
    “那么包典吏，你打算接下来，这案子怎么查？”胡宗宪一边夹着菜，一边就无意地问了一句，“百鬼夜行是吧？你想让我怎么做？你的意思，就是我配合你，去县衙里宣讲百鬼夜行是吧？还是说你有什么章程？”
    而听着他问话，那两个之前嘲笑他的捕头，就一脸的不以为然，在他们看来，这胡宗宪是有些本事，但性子倔，听不进别人的话，自以为是，总是要碰钉子的。
    这关节来招惹包典吏，一会看看胡宗宪怎么下台。
    而霍长觉和吴捕头，望着胡宗宪，就颇有些担心了。
    因为在这酒席上撕撸开了，那一会就不太好收场。
    “明早秀才就回县城去吧。”果然包典吏压根就不接胡宗宪的话茬，客气而又坚决地说了这么一句。
    胡宗宪点了点头道：“好啊。”
    似乎一点也没有被人拒绝的尴尬，下筷的速度，仍旧如飞，在这酒席之间，谈笑风生，如同完全没有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一般。
    看着他的表现，霍长觉和吴捕头倒是松了一口气，只要胡宗宪不钻牛角尖，那倒也没什么，衙门找秀才协办案子，秀才又不是官吏，出不了力，那就回家去嘛，这本来就没什么。
    当然，自然是有些没脸面的了。
    但总好过在饭桌之上，跟包典吏撕破脸皮，丢了面子又丢了里子来得好。
    不过当包典吏放下筷子，准备离席时，胡宗宪却就开口了：“凡事总有原因的。”
    “你听着你从县城里带回的狗，死在你的榻前，你连过去看一眼都没有，一顿饭仍然吃得有滋有味，你这心性，也真难得啊。”说着胡宗宪望着那些差役捕快，笑了起来，“这狡兔还在，走狗就烹了，包典吏，你这事做得些过了。”
    包典吏听着，半晌没开口，过了几息，拈须道：“胡秀才，你饭可以随便吃，话最好别乱说。”
    “狗，它不会无缘无故的死掉。”胡宗宪压根就没理会包典吏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