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或者栽赃给我?
作品:《最后的绣春刀》 “言归正传吧。”胡宗宪清咳了一声,却是对着那包典吏说道。
当然他很享受这几个捕头和包典吏的惊骇神色,但是那李石头被剥了皮的躯体,还有那四海楼厨师的人皮,却让胡宗宪觉得,这当口,还是要找出破局的办法,才是当务之急。
包典吏在这一点上,倒是跟胡宗宪有着共识,他招了招手示意那木讷的捕头坐下来:“别一惊一诈的了。”
却又回头向胡宗宪说道:“秀才,这不对,若是因果相报,那不瞒秀才说,我等谁也不是冰清玉洁的小娘子啊!人在公门,谁又干净?”
“人活世上,难不成一出世就要吃斋念佛么?就算没杀过人,还没杀过鸡啊?”吴姓捕头也是一脸的忧色。
这案子,但有一点不对,就是有杀人的动机,那这案子可以查。
现在变成没有一点杀人的动机,似乎成了佛家说的因果报应,那怎么查下去?
这才是他们恐慌的根本。
“给我卷宗文书吧。”胡宗宪揉了揉太阳穴,没有去回应包典吏的话,却是提出了这么一个要求。
那吴姓捕头却就陪着笑说道:“秀才,这案子是我等经手,秀才要问什么,只管问便是。”
文书再详细,哪有他们这一干办案人在面前来得详细?
但胡宗宪却摇了摇头,对他们说道:“卷宗文书,是归档到衙门的东西,有大明国运龙气相护的,先看文书,有什么不周详,再劳烦诸位。”
其实他是觉得,这么听这些心中大乱的人,在这里一通大白话,没多大意义。
而文书,别人也许觉得没有用,胡宗宪却能看出许多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更为关键的是,他的记性很好。
一个记性不好的人,在这个年代,科举上是很难有什么寸进的。
胡宗宪的记性就很好,只要他看过的文字,不说过目不忘,但只教扫过一眼,总是有些印象。
正如之前,包典吏和那三个捕头觉得不可思议,如同读心之术的,不过也就是查孤月观案子时,他进衙门里,无意翻动的卷宗里,当时觉得有疑点的两桩,结果现时他们一提起来,胡宗宪立马就能对应上。
于包典吏等人来说,当真就与读心之术无异了。
只是胡宗宪是个胆大包天,又好脸面的,他却觉得,去与这些人解释,实在太过麻烦,还不如就这么随口一句什么国运龙气,事情反倒简单些。
而的确这些处于极度无助之中的人们,听到胡宗宪这么说了以后,没有再问下去,马上就去取了文书,供胡宗宪翻阅。
胡宗宪看得很快,一刻钟不到,就连着忤作填的尸格,也重复看了三次了。
当他放下这些卷宗文书的时候,却就向包典吏问道:“不是为财杀人的。”
“自然不是,不单库房里有三百余贯分文未动,而且在南直隶的三家行铺,地窖里藏放着近千两银子,都没有动。”包典吏很确认这一点。
胡宗宪却提出另外一个问题:“那些被凌辱杀害的妇女,身上的金银首饰可还在?”
这个问题,却是从前包典吏没有关注过的,于是他便望向了那三个捕头,那吴捕头记得清楚,摇头道:“这个就不太清楚了,似乎不在?”
“这就是不对了。”胡宗宪听着,却就笑了起来。
对于这个细节,包典吏等人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就算有注意到的吴捕头,也没有考虑过从这个细节入手——灭门的案子,查看死前是不是受到折磨凌辱,谁在意那些女性死者,身上的首饰在不在?
夜很长,但也很短。
在漫长的寻找出路和等待死亡或生存的时候,它总是很漫长的。
可当人们专注于某件事,不断的寻索其中的真相,它却又是极短,短到当吴捕头把其他捕快和差役、忤作叫过来,确定了那些被侮辱的妇女,是不是身上有首饰?完全确定了这件事的时间,鸡就啼了,
“哪里睡得着?秀才,在你面前,小人也不必说什么公忠体国的场面话,只是这案放任它下去,是会死人的,恐怕,死人的范围,至少是以绩溪为界。如果咱们没有什么办法的话,那就得想想法子了。”说到这里,包典吏就苦笑起来。
这话跟之前所说,就算破不了案子,也总归能结案,几乎就是相映成趣了。
实在没办法,那就得想想法子——这个法子,可就不是破案的法子,而是怎么苟全于世的法子。
包括在大家发觉之前,先小范围知会该知会的人,把家眷送出绩溪,以免也被祸连其中; 比如先找好替罪人等,然后设好了套子,到时出现民变,便让这替罪人等出来背锅等等。
这就是积年的老吏手段了,包典吏这种人,是不会坐以待毙的,他们没有什么大的智慧或本事,但他们对于规则,实在太了解,了解到了他们掌握着每个细节和漏洞。
“没有用的,包典吏,你想得太多了。如果真的没办法,那就是没办法。这件事,锦衣卫派了人过来看,不论霍大兄是活是死,它抹不平,要么咱们把它连根拔起,要不绩溪官吏一体相干人等被连根拔起。”
胡宗宪马上就给包典吏泼了冷水,看着天边鱼肚一般发白的颜色,胡宗宪悠悠地说道:“典吏你可以试试,把其中的关系,推到我身上,或是推到霍大兄看看行不行?呵呵,也许是个办法。”
若真的是个办法,他就不会开这口了,胡宗宪又没活够,他敢开口,自然就是铁定包典吏不敢如此安排的。
“秀才你又无官职,上回孤月观的事,也不肯署名,甚至拒绝在奏折文书上出现你的名字,如今要栽赃到你头上,那着实是弄不来的。”包典吏苦笑着摇头。
怎么去栽赃到一个无官职的秀才身上?
有的是办法!例如说胡宗宪于破案是有天赋的,所以官吏信任他,结果胡宗宪乱来,导致民变,大致可以提出这么一条逻辑。
可问题是,胡宗宪的天赋,这个点怎么体现?
“小人为吏数十年,竟不料有这等事!”包典吏不住摇头苦笑,这怎么可能?
偏偏就是可能,他根本就栽赃不到胡宗宪头上,哪怕后者摆明了挑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