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下) 孤月有影
作品:《最后的绣春刀》 他不说便罢,原本心里就有着阴影的陈典吏,听着胡宗宪的话,那几乎是全身都打起了冷战了。
“那那那如何是好?”他一时之间,完全是没有主意了。
胡宗宪看着他的模样,长叹了一声:“你想要平安?”
“自然是想的!”这个完全就是废话了,不想平安的话,陈典吏也不用请胡宗宪来,更不用吩咐自己家里店铺的掌柜,专门给胡宗宪多些零食以增加好感了。
凉风习习,胡宗宪取了折扇下来,抖开了轻扇了几下,却是对陈典吏说道:“你若是说,这案子有鬼,那平安不了。”
“你想想,不单是旁人害怕,连你自己,您也是县城里有名有号的人员,对吧?一到这怪力乱神的份上,我也不怕直说,您完全就是乱了方寸。”
听着胡宗宪的话,陈典吏是不由自主的点头。
谈到鬼怪,跟刚才在外面,没有谈到鬼怪,陈典吏几乎是两个人了。
如果搏取胡宗宪的好感,如何切入话题,如果投其所好,陈典吏是个人精,他安排得滴水不漏的。
不会让胡宗宪觉得特别反感,却又总是能引起胡宗宪的兴趣。
可是一聊到鬼怪这种他无力应对的事件,他真的就乱了。
因为他所熟悉的套路也好,力量也好,都在这一瞬间,完全失去了作用了。
“不要去提鬼怪,你就把这案子,当成没有鬼怪的案子。你觉得应该怎么样?”胡宗宪用折扇在桌上轻轻敲击着。
一旦回避开鬼怪的问题,那么陈典吏就显示出他成为县城头面人物的本事了,他尽管不是管刑房的,但他的思路很清楚:“这世间,没有无缘故恨,也不曾有无缘故的情义。”
“这后面,必定是有人,在为那萧铁壁撑腰的。”
“比如说萧某人的血亲复仇,光是依靠他自己,就算他和辽东的贸易上,赚取了大量的钱财,但他也很难以去动摇,他那些仇家的根基。”
“动不了他们的根基,就别提收买他们家中的奴仆亲信了。”
胡宗宪听到这里,很是赞同地点了点头:“没错,如果连仇家家里的奴仆,都收买不了的话,那他就不可能找到动手行凶的时间差了。”
“所以我很认同,背后肯定是有人给萧铁壁,提供了或多或少的帮助。”
这一点,胡宗宪和陈典倒是很快就取得共识,陈典吏的反应也很快:“所以这个幕后黑手的权势,要远比萧某人的那些仇家更大,只有这样,才能让那些仇家的奴仆,被收买。”
如果不然的话,把主家的情报,卖了完全不足跟主家抗衡的对手,那么到时候,主家把这对手挑翻,这些出卖情报的人,会不会被算账呢?谁也不是傻子啊。
要能让仆人亲信看到自己主家会覆灭的希望,他们才愿意去出卖自己的主家。
“也不是一定,如果他们有债务缠身的话,为了解决自己的债务的问题,也可能丧心病狂地干出这样的事啊。”
陈典吏提出了另外的意见,并且他又兜了回来,一脸的惊恐:“萧铁壁他明明就是有法术啊,他有法术,恐吓别人,自然也能让那些下人出卖主家的情报给他啊!”
他绕来绕去,始终还是绕不过鬼怪这一点。
不过胡宗宪并没有笑话他,不单是陈典吏,有许多,包括那晚上亲历事件的人,包括小桃红和李婉卿,也认为胡宗宪是为了避免麻烦,所以才捏造籍口,把自己一身的法术,解释成为别的东西。他们认为,就是斗法,就是萧铁壁和胡宗宪之间的斗法,而萧铁壁斗法输给了胡宗宪。
而这一点胡宗宪其实回过头来,他也不觉得十分难理解,因为他能看破,不单是他胆大包天,更为重要的,杜漱石。
杜漱石喜欢炼丹,因为这个关系,让跟他走得比较近的胡宗宪,也接触以许多常人不能掌握的知识。
比如说磷火,比如说机括。
而且许多江湖术,胡宗宪在杜举人那边,因为无意仕途,所以杜漱石很喜欢收集这些杂学书刊,胡宗宪通过阅读,对于这些江湖术法,也是有着一定研究的。
更重的是,那就是他聪明,胆大,脑洞大。
对于别人来说,往往是看不破,看破了没胆子去揭开画皮,有胆子的想不出画皮后面是什么。
“你别去想哪么多,如果你真的有心往下查的话,那么我们得想想,幕后黑手,能得到什么利益?”胡宗宪突然觉得这位陈典吏,其实脑子很好用,如果后者能够不提到鬼怪的话题,马上失去理智的话。其实能做到一房书吏的首领,当然不可能是没脑子的角色。
而且更为重要的,陈典吏有压迫感:“依着我想来,幕后黑手帮着萧某人,进行血亲复仇,至少他要帮萧某人,取得各家的行踪,到达的大约时间,独处的时辰等等。”
“花了这么大的力气,那他图谋什么呢?下官以为,也许这幕后黑手,他想要接手,这些死者们,捏在手上的商路!”
“好!”胡宗宪轻轻为陈典吏击掌喝彩。
然后他对陈典吏说道:“那么现在,这些做着沿海生意的商人,都因为血亲复仇的关系,被萧铁壁所害了,这幕后黑手要干的事,是什么呢?”
陈典吏的反应是极快的,也许这种事,他本也做得极为熟手的关系:“斩草除根。”
“那些被萧铁壁所害的商人,他们在跑的,其实就是月港的线路。”胡宗宪也被撩起了兴趣。
这时桌上的茶都凉透了,陈典吏大声去叫下人过来换茶水。
可是诡异的是,压根就没有人应他!
不论是方才的两位歌伎,还是帮着布菜的几个丫环,或是对于胡宗宪有极大意见的王大头,还是掌柜,都应该能听得陈典吏的声音才对。
而没有,没有任意回应他的声音。
似乎他所呼叫的人,都不是这个世间了。
“来人!”陈典吏不得不再呼叫了一次。
“嘿嘿嘿嘿!”便在这光天化日之下,就在风清云淡的下午,突兀地,传来了这样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