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这 这是怎么回事！”过了两三息，所有人反应过来，有人尖叫着，有人凑成了一堆。
    但几乎所有的人，都远离了胡宗宪和萧铁壁，包括那老道士和火工道人在内。
    “他有邪术的！有的客商都带着护卫，被他用邪术杀了！”火工道长张开双臂护着那老道士，却是对着胡宗宪这么说道。
    萧铁壁挣扎着站了起来，他的样子是极为狼狈的，不单是被反缚着，而且混身上下，都沾满了泥土，头发更加的紊乱到了极点。
    但他的眼神却有着某种得逞的得意：“谁也跑不了，反正我要死在这里，你们就陪着我吧！”
    “快逃！”有香客这么叫着，也不分不清是谁先这么说的，总之，他们便往门外奔去。
    争先恐后的，就算霍长觉去阻止他们，他们也毫不理会：“不，不，这是鬼啊！”
    对于鬼怪的惊恐，更甚于他们对锦衣卫的害怕。
    事实霍长觉也根本拉不住他们，直到第一个奔出殿门外的香客，惨叫着两个白骨骷髅撕成了两半！
    鲜血总是教会人们一些事情，或者总是能浇熄一些冲动。
    不论如何，当那被撕成两半的尸身，就被两个白骨骷髅各执一半，站在殿门口时，那些香客倒是又往回跑了。
    他们挤回大殿里，企图寻找那曾被他们抛下的锦衣卫和胡秀才，来让自己有一点点依靠。
    “你们不要慌，不要慌。”霍长觉有些无力的劝导着香客，那被撕成两半的尸体，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震摄力，但那破开墙壁的白骨手臂，那从横梁上垂下来，吊死一个香客足足一丈多长的舌头，却让霍长觉心里也同样的发毛，“那两个骷髅鬼不敢进来，不要怕，不要怕！”他也只能这样去安慰那些香客，这不是他所能理解的力量，也不是他所能匹敌的对手。
    李婉卿跟小桃红就紧靠着胡宗宪的背后，她们没有随着人流奔出大殿，但她们也没有拿定主意要去何方，她们在恐怖和慌乱里，只是紧紧地靠在胡宗宪，并不宽广的背后。
    只有胡宗宪，自始至终没有动过，他就站在萧铁壁的身边，就在大殿的中间，匕首就架在萧铁壁的颈上。
    “胡秀才，你会死在这里的，你一定会死在这里的。”萧铁壁一点也不在意，横在他颈间的匕首，如同是咒诅一样，重复着对胡宗宪的恨怨。
    不过胡宗宪开口，却并不是是跟他争辩谁会死在这里：“杜老鬼的回魂，不是你干的，我很确定这一点了；黄家灵堂的骷髅，也不是你干的。”
    “不，都是我干的。”萧铁壁听着笑了起来。
    “只是你推敲不出来，我怎么干的，我为什么要这么干罢了。”
    “轰！”先前被那条长长舌头吊到了横梁上的香客，重重地砸了下来，就砸在火堆上面，一下子就把火堆砸散了。
    而在殿门口的两个骷髅，也把手中的半片尸体扔了进来，那些香客躲闪着，而洒落的血，还有那两半的尸体，就把砸散了的火堆也熄灭了。
    寒鸦啼叫着，啼叫着，阴冷的风吹过，长明灯的灯焰被拉长，一副随时可能熄灭的模样，紧接着，便熄灭了。
    黑暗之中，传来了诡异的笑声：“嘻嘻嘻！哈哈哈哈！”
    霍长觉长刀出鞘，但忽左忽右的声音，让他根本无法分辨出，到底他要面对的，是什么样的敌人。
    而当在黑暗之中，一个只有半截身躯没有脚的女鬼，一身白衣从上方飘下来时，连顶在最前面的霍长觉，也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
    这让他身后的那些香客尖叫起来：“啊！不要，不要，怨有头债有主啊！”、“这不关我的事，我只是来上香啊！”、“是胡秀才和这锦衣卫老爷的干系，你不要来找我们啊！”、“大仙，放过我，小人给你供个牌位，每日给您上香啊！”
    在面对着生死的问题，几乎所有人，都感觉到了无助，霍长觉持着长刀的手，开始发抖了。
    他不知道，如何去跟鬼怪战斗。
    而就在他面前，没有脚，悬空而行的女鬼，披散着长发，向着霍长觉开口，她说得很慢，缓慢的语速，有着让人不寒而颤的感觉：“你，要，再，杀，死，我，一，次，吗？”
    霍长觉下意识再退了一步，他的后背压到了身后的香客，他咽了一口唾沫，望着那女鬼，不知道如何是好，因为他真的不知道怎么办？
    正如这女鬼所问的一样，难道，再杀死她一次吗？
    怎么把一个死人，再杀一次呢？
    而在这时，“轰”之前那个墙壁上的破洞被砸开更大的洞，一具骷髅从外面走了进来，在它的身后，是惨白的月光。
    之前人们以为，鬼怪不敢进入供奉着道家神仙的后殿的幻想，完全破灭了，哪怕是霍长觉也吓得不住的颤抖，但对于自己肩负责任，对于锦衣卫这三个字的担当，让他在后脚跟触碰到身后香客时，恐怖化成了怒吼：“斩！”
    霍长觉的长刀出鞘，绣春刀势如奔雷向那只有半截身体的女鬼斩落，马上那女鬼就被斩成两半，但没有等那些香客欢呼，鬼是可以被杀死的，那被斩成两半的女鬼就无风自燃起来了。
    而一个崭新的女鬼再一次凭空出现在霍长觉的前方：“你能再杀我一次吗？”
    似乎方才的话复述第二次，让她的口齿比第一次更加伶利了。
    而这让霍长觉持刀的手，愈加的颤抖。
    “唰！”横梁上那条长长的舌头再一次垂下，很快又把一个香客勾了上去，其速度之快，霍长觉根本反应不过来。
    而那两个从门口进入的骷髅，它们向胡宗宪走过去，或者说向被胡宗宪挟持的萧铁壁走了过去。
    在胡宗宪身后的李婉卿和小桃红，明显感觉到了，胡宗宪那并不宽厚的后背，难以自禁的颤抖，而这种胡宗宪身上传递出来的胆怯和害怕，在她们心中无限的放大。
    于是她们哭了起来，她们的哭声，很快就感染了香客里其他的女人。
    惊呼、悲哭，求饶，一时之间，在这大殿里，把所有恐怖都扩散。
    胡宗宪？没有人指望他能做什么，就算他把匕首架在长生子的颈上，又有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