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告别

作品:《当时明月凉

    第二十二章告别
    安歌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置身一间简陋的屋子里,四周无人,当下撑着身子坐起来。
    仔细打量了一圈,这屋子虽然简陋,却收拾得干净整洁。
    她被人救下了?这是安歌心里升起的第一个念头。
    “吱呀”一声,一个老尼托着一碗汤药走了进来,见着安歌醒了,眼中露出一抹欣慰。
    走到床头边将汤药放下,双手合十唱了句佛偈,这才道:“施主醒了便好,贫尼正恐这草药年份不足,弱了功效。”
    安歌见了老尼,便要起身,“多谢师太搭救。”
    夜里,安歌原本昏昏欲睡,却突然觉得心神不宁。
    迷迷糊糊间,只见欢儿正挥着小手和她告别,说来也怪,欢儿这去了这么些日子,这是他第一次入梦。
    安歌内流满面,伸手想要拉住欢儿,画面却突然朦胧了起来。
    渐渐的,眼前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轮廓,轮廓渐渐清晰,竟有几分像墨廷秋。
    安歌不由皱眉,她好不容易能与欢儿在梦中相见,谁想到这种时候,墨廷秋竟然还要来打扰。
    灵关城外的肴函谷,联军和大渊的军队已经激战了一天一夜,双方都有些力竭,两位主帅却依旧打得难分难解。
    墨廷秋从小同封莛奕一起长大,两人同进同出好些年,双方的底细彼此都清楚。
    这一战,不仅关乎着他们之间的恩怨纠葛,更关乎这三国国运,此一役,双方可谓倾尽全力,不论哪方赢了,都将改写三国的强弱格局。
    银月如勾,在这血淋漓的疆场之上,显得格外寒凉。
    墨廷秋终于找着一个空隙,将手中的银枪狠狠刺入封莛奕的胸口。
    封莛奕双目圆睁,俊朗的面容好似要爆裂开来,几乎同一时间,反手将手中的剑飞掷入墨廷秋的胸膛。
    长剑贯穿,将墨廷秋带下马,墨廷秋的长枪也就此从封莛奕的胸口拔了出来。
    鲜血迸射,两大主帅双双坠马。
    不远处的将士大惊,纷纷朝此处涌来。
    躺在地上,四周散乱着双方将士的尸身。墨廷秋看着封莛奕,冷声道:“我就是死,也要拉着你一起,不会,让你得到安安。”
    封莛奕嗤笑,嘴里涌着血,却那般欢快,他说:“墨廷秋,你真是可笑,明明真正得到安安的人,是你,你却处处防着我这个失败的对手。”
    “她给你写过情诗,我听到了。”墨廷秋直直的躺在地上,胸腔的血不住的往外流。
    “情诗?”封莛奕回忆了好一会儿,突然哈哈大笑,鲜血涌得更快,血污了脸庞:“你说那首君心似月明?”
    “是。”墨廷秋不愿承认,可他到了现在还有什么好逞强的呢?
    “你真是个笑话!墨廷秋!你就是个白痴!”封莛奕似乎被自己的血呛住。
    咳嗽了几声,又道:“那首诗是她写给你的!你跟她诉说倾慕,她自然要回应,她心悦你,想要做到尽善尽美……便请我看看……有什么不妥罢了。”
    封莛奕说道后面,已经有些吃力。
    墨廷秋浑身一震,他想起他同安歌表明心迹那天,天边的月似乎正圆,君心似月明,原来是写给他的。
    墨廷秋心里又欢喜又悲凉,“可是后来你归国,她为你重伤……”
    封莛奕断断续续的打断了墨廷秋的话:“你……放屁……她是……为了给你治伤……当时,你的药引……连……你们皇宫……都没有……存货……是她……冒着生命危险……求了来……可是重伤……怕你担心……才没告诉……你,我不知道……你听说了什么……可是你对她不好……我很心疼……白……来找我……我同意了……出兵……想让你……死在战场……谁知道……我……败了。”
    封莛奕的眼睛渐渐闭上。
    墨廷秋也觉生命在流失,拼了最后的力气,抓住封莛奕的手腕:“那……欢儿……果真是我的……”
    封莛奕艰难的扯了扯嘴角,吐出最后两个字:“愚蠢……”
    封莛奕的手垂了下去,墨廷秋也彻底失了气力,愣愣的看着渐渐模糊的天空,只觉周身是无尽的绝望。
    原来安安的心里一直是他,原来安安是为了他受伤,原来欢儿,真的是他的骨肉。
    可是他为什么不记得,他为什么会怀疑?
    墨廷秋没有时间再去思考,再去求证,再去忏悔。
    天空的云彩似乎全变成了黑色,四周也是一片冰凉。
    他快死了吧,这样也好,安安说过,他死在战场上,他们此生的恩怨纠缠就一笔勾销。
    来世,他还可以再寻她,好过他活着,那就生生世世,不能相见……
    安歌眼前的身影越来越清晰,墨廷秋俊朗的脸庞一丝不错的出现在她眼前。
    “你来做什么?”安歌冷眼看着墨廷秋。
    “安安,对不起,这辈子是我对不起你,下辈子,一定要原谅我。”墨廷秋的声音异常温柔。
    “你……”安歌正想否决,墨廷秋的身影却忽而消散。
    “墨廷秋!”安歌心中一疼,猛然惊醒过来。
    “施主可是梦靥了?”慧明师太从打坐中睁眼,循声望过来。
    “无事,梦见了犬子,扰了师太清修。”安歌歉意的说着,就再度合上眼,不愿慧明担心。
    慧明却是极其通透的,眼见着安歌这般情形,走了过去,轻声道:“施主可是放心不下令郎?”
    安歌的眼泪唰的一下涌了出来,哽咽道:“我怕他在那边过得不好。”
    其实此刻揪着她心的,又何止欢儿一人,只不过安歌不愿承认罢了。
    慧明师太了然,拉过安歌的手握在掌心:“施主若是牵挂,不若随着贫尼诵一诵大悲咒,如何?”
    安歌朝慧明看去,眼中是她所不自知的迷茫和渴望。
    慧明便道:“施主若心有牵挂,这大悲咒,便可渡你心中牵挂的人。”
    安歌心中一动,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牵引,让她心底对慧明的提议有着强烈的渴望。
    心头的不安果然随着慧明口中悦耳的梵音渐渐平静下来,安歌全神贯注的听着,不知不觉间,仿若入了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