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离骚_19

作品:《当年离骚

    周棠看见她,先是怔了怔,好似刚回过神来,随即拦住了她:“不准去!”
    “可是……”
    “先进屋,不要声张!”
    被他的眼神一扫,芸香不由一颤。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最近小主子变了很多,有时候一言一行中都透着股威严,让人不敢违抗。
    进到屋里,芸香准备了洗澡水和干净衣物,周棠不让她伺侯,挥手把她赶了出去:“拿着我的腰牌出宫,去洛平洛大人府上,找他过来,不要惊动其他人。”
    “奴婢遵命。”芸香躬身退了出去。
    洛大人……就是上次来浮冬殿的那位年轻人吧。
    殿下为何要见那位大人呢?
    还有殿下身上的血又是怎么回事?
    该不会是……杀了人吧?
    带着一肚子疑问,芸香去了洛平的府上。
    洛平见到她十分诧异,听她说了个大概,脸色就有些发白,急匆匆地赶过去,招呼也没打一声就推门进了内殿。
    刚进去就闻到一阵血腥味,又看到满满一桶血水,他心里咯噔一声,觉得自己脚底下有些发软。
    待看到躺在床上的周棠胸口还有起伏,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他坐到床边,见周棠蹙着眉头眼睛紧闭,轻轻拍了拍他的胸口,柔声问道:“怎么了?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
    听见他的声音,周棠猛地睁开眼,刚要说话,瞟见芸香还在屋内,便沉声道:“芸香,你先出去。我没事,也没有杀什么人,你什么也不要想,什么也不要讲,回头我自会赏你。”
    “是,奴婢告退。”芸香为他们掩上了门。
    小姑娘出去后禁不住好奇,扒在门上看了几眼。
    她看见自家小主子一改刚才的严厉模样,扑进洛大人的怀里,咕哝着喊了句什么夫子,声音里带着说不出的委屈。
    而那位洛大人温柔地拍抚着他的后背说:“没事了,别怕,别怕,我在这里。”
    芸香没有继续听下去,收拾了一下院子里残留的血迹就离开了,其他下人问起,她也什么也没说。
    她今天才意识到,其实自己的小主子是个很需要照顾的孩子,她不知道洛大人怎么跟小主子扯上关系的,但她看得出来,那两个人之间,外人是无法插足的。
    “殿下,看来你多少学会怎么用人了,我想芸香那丫头以后会好好侍候你的。”洛平等他平静下来,没有急着提问,先夸奖了他一句。
    “哼,我不收服她,哪天你要是把她勾搭走了,我可就没人侍候了。”
    洛平笑了笑:“我没事抢你的宫女干嘛?好了,说吧,出了什么事?”
    周棠蹭了蹭他:“我今天在竹林里,遇到一条好大好粗的蛇,它要吃我,要喝我的血,它缠着我不放,我就跟它搏斗,把它……射杀了,好多血喷出来,还是热的……”【注1】
    洛平继续拍抚着他:“殿下,你做得很好,你很勇敢,也很厉害。”
    “小夫子,我说了,你不要把我当小孩子哄。”
    “我没有哄你,你保护了自己,确实很厉害。我看看,有没有哪里受了伤?”
    “它没有咬到我,就是甩了我几下,还有些划伤。”
    “嗯,上次的金疮药还有吗?”
    “有的。”周棠拿出小盒子,“你帮我擦。”
    “奴才遵命。”
    洛平学着芸香的语气逗他,惹来周棠一记大白眼。
    掀开周棠的里衣,洛平看到不少红痕和瘀青,为他揉了揉身上的瘀伤,再给伤口上了药,最后给他盖好被子说:“殿下,好好睡一觉,明天就没事了。”
    “你今天陪我一起睡好吗?”
    洛平愣了愣,本想拒绝,毕竟留宿于此不合规矩,他方才心急,又威胁了西宫门的侍卫,恐怕会有点麻烦。可被周棠那可怜兮兮的眼神一望,他心里就软了:
    “好吧,我不走,你安心睡吧。”
    周棠这才闭上眼睛。
    他还特地往床的内侧靠了靠,给洛平腾出了一块地方。
    洛平伸手抚了抚那块床褥的褶皱,上面还带着余温。
    他在床边枯坐了好久,呆呆看了周棠好久,直到烛火彻底熄灭。最终怀着一种复杂的心情和衣睡在了周棠的身边。
    他还是个孩子,洛平想,他还不是当年的圣上。
    也许,自己还能稍微贪恋一点这样平静的时光,不用提心吊胆,不用在意朝中的流言蜚语,不用把自己的心剖开来让他欣赏。
    睡下来后,很快那孩子就依偎过来。
    小胳膊小腿缠在他身上,呼吸里都是天真的依赖……
    洛平几乎一夜未眠。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他便要起身,谁知一下子没能起来,偏头看去,竟是自己的衣袖被压在了周棠身下。
    他顿时感到无可奈何,同时又觉得好笑。
    这孩子是故意的还是怎么,非要让他断袖子么?
    第二日,周棠睁开眼时,觉得头很晕口很干,身体很难受。
    想起昨夜小夫子留了下来,下意识地就往旁边摸,可是只摸到一片布料,并没有摸到人的体温。
    他坐起来,被阳光晃了一下眼,就看见窗口坐着那个人。
    再看看自己手中的布料,竟是被自己压着的半幅袖子。
    周棠咧嘴笑了起来,跳下床跑到洛平身边:“小夫子,你在做什么?”
    洛平搁下笔:“闲来无事,随便写点东西。”
    周棠拿过那张纸,看见上面写着几行清隽的字——
    君初见、白马轻裘赶上殿。
    谁人道、人不轻狂枉少年。
    几人羡,几人厌,几人怜。
    去你娘的枉少年!
    周棠疑惑:“小夫子,这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洛平笑道:“没什么意思,那只是我今天要做的事。”
    周棠昏昏沉沉的,也不知道洛平说的什么意思,觉得他身上凉凉的,就往他身上靠。
    洛平被他的热度吓了一跳:“殿下,你发烧了?回床上好好休息去,我让芸香去给你喊太医。”
    “我不要太医,你再陪我两天就好了。”周棠借病撒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