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漠洲城的天空有一日的清旷,夜里皓月当空,戚弦抱着琴准备去谢景洋的屋。
    如今她的脸已经全好,不用再覆盖面纱,她仰着头感受着夜风吹在脸上的舒适。在院中看了会儿月光,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后,戚弦推开谢景洋房间的门走进去。
    自开始泡药浴后,按照神医的说法,毒发时泡是最有效果的,再辅以琴声,更能充分发挥药效。
    当然,这就意味着,当谢景洋光着坐在浴桶中时,戚弦得在一旁抚琴。虽说早在止水来之前,他身上该看不该看的地方通通被她看光了,但如今再次面对,依然让人觉得别扭。
    走进屋,药味儿扑面而来。戚弦绕到净室,立于门口的是一张两扇山水屏风,而谢景洋便在这屏风之后。
    “戚弦,是你么?”
    热气氤氲间,他的声音似乎被水泡软,温温润润的,格外慵懒有磁性。
    戚弦叹口气,喃喃出声,“你总是能感觉到我的靠近。”
    她知道谢景洋今日是视觉,听不到她的话,于是闭上嘴,在屏风右侧的案上放下琴,开始调音。
    没一会儿又听到谢景洋说:“弦儿,你可以进来么?知道你在,但是却看不到你,这种感觉让我觉得自己仍然是瞎子。”
    戚弦被他的话梗了一下,若是其他时候也就罢了,他那个样子,是怎么有脸开口让自己进去的?
    她去外间抓了只笔,在纸上写下“想都别想”丢过屏风,接着听到那边传来一阵水声,想必是他去捡纸团。
    “唉,真是无情,既然这样,那我只能把碍事的屏风撤了。”
    戚弦被他的厚脸皮惊到了,“你好好待在桶里!”喊出声才想到这人又听不到,眼看着屏风被折起来,她迅速转身,捂着眼睛,生怕看到些奇怪的东西。
    身后传来闷笑声,戚弦很气,但又骂不了他,就更气了。
    “弦儿何时这般胆小了?记得很早之前我就被你看全乎了,还没向你讨赔偿呢,你倒是先害羞起来。”
    说着,他竟然将手搭在戚弦的肩上,温热的水气扑在脸颊边,让戚弦汗毛都竖起来了。
    她往前一步,想要躲开那只湿漉漉的手,却在慌乱中绊倒了旁边的小凳子,身形一歪,往前倒去。前面就是墙壁,她不得不拿开捂着眼睛的手,撑上去避免摔倒。
    然而后方的谢景洋反应更快,一只手揽住她的腰,一只手撑在墙上,也不知是不小心还是故意,他上前了几步,将戚弦牢牢压住。
    等戚弦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被困在了墙壁与身后人的怀抱中。
    潮乎乎的水气似乎透过布料渗进她背后,她撑在墙上的手推了推,想逃离这个狭小,不可言说的空间。
    右肩上沉了一下,然后便是在耳边响起的声音,“被我抓住了,别想逃。”
    他的唇挨得极近,每说一个字就擦着她的耳廓,热气吹进耳朵,引起一阵强烈的酥麻,戚弦的手指猛然攥紧,偏头躲开他的触碰。
    谢景洋察觉她的躲闪,轻笑一声,暗沉的目光注视着嫩红透亮的耳垂,然后追上去咬住,并用牙齿轻柔厮磨着。
    “我说过了,别想逃。”
    戚弦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全身的感官都集中在右耳上。她禁不住这般撩拨,浑身发软,喉间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吟。
    这声音似乎愉悦到谢景洋,他将怀中的人搂得更紧了,放开她红得滴血的耳垂,忍不住伸舌舔了舔,才把脑袋埋在她的颈间。
    他深吸一口气,闷声道:“弦儿,待毒素清除后嫁给我,好么?”
    戚弦心中一震,混沌的思绪瞬间清明,心脏响如擂鼓,指尖被攥得发白。
    刚刚他说什么?自己没有听错吧!
    “弦儿,嫁给我,可好?”
    身后人又说了一遍,埋在她颈间的脑袋微微磨蹭着,像是等待主人爱抚的猫咪。
    “你……”
    戚弦刚开口,才察觉自己嗓音竟然柔媚得不像话,她赶紧咳了咳,忽又想到是背对他,说了他也看不到。
    于是闭着眼睛,微微侧脸,“战事还未结束,百姓还在受苦……”
    “嗯,那便等结束后,我也想带你回谢家祠堂祭拜列祖列宗,当然,三媒六聘一样也不会少。”
    戚弦有点懵,她没有答应啊!
    震惊地睁开眼,发现谢景洋撑在墙上的胳膊上竟然有白色袖子。
    他穿着衣服的?
    所以自己白白躲了这么久?
    什么害羞腿软通通没有了,她现在就感觉是被人戏耍了!
    猛地转身,正对上他微微发红的眼睛,那里的深情与暗沉让戚弦怔住,一时竟忘记了要骂他的话。
    谢景洋眨眨眼,恢复了温润的模样,笑道:“弦儿终于肯看我了,是不是太感动了?”
    戚弦瞪了他一眼,伸手想将面前的人推开。
    可惜双手将将碰到他的衣襟,便被他左手一翻,抓起来高高举在头顶,揽着她腰的右手收紧,再次把她压在墙上。
    “你!”看着他缓缓靠近的脸,戚弦心下慌乱。
    刚刚只是后背,如今自己身前整个曲线被他压住,以软碰硬,强烈的羞耻感让她浑身发热。
    避开他的目光,“谢景洋,放开我!”
    心里想的是威严的怒喊,然而实际上,发出的声音却像是糯着嗓子撒娇。
    谢景洋低头,看着被牢牢禁锢在怀中的人,发丝有些散乱,一双凤眼因生气而分外明亮,瞪向他时眼角眉梢都透着让人心痒的媚意。两颊染着绯红,像熟透的果子,令他食欲大增。
    他弯腰靠近,忍住品尝她樱唇的冲动,只抵着她的额头。
    微微闭眼,满足叹谓一声。
    “弦儿,你救了我,我便是你的了。你既心怀百姓,那谢景洋便许你一个太平盛世,以此为聘,与汝白首。”
    说罢放了手,然后退开,笑道:“时辰到了,戚弦还不快抚琴?”
    这都是怪谁!
    戚弦不再看他,垂首弹奏着《安魂》。
    看了一场大戏的泣颜终于耐不住,轻声道:[弦儿啊,你就这样把自己卖给那奸诈之人了么?奴家舍不得啊!]
    戚弦没好气道:“我看你是在幸灾乐祸吧!”
    [淡定淡定。]泣颜弯着眼睛笑起来,[平日都是你一本正经地让奴家淡定,现在终于轮到奴家教训你了!嘿嘿,再气也没用,你啊,就被那狐狸般狡猾,野狼般凶狠的谢景洋吃得死死的了!]
    戚弦沉默着没有说话。
    不得不承认,她真的动心了。
    当听到谢景洋说会三媒六聘娶她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完全地栽进去了。
    忽然想到很多年前,那个白衣男子远远望着她,笑意温润,声音清朗,“唯有你天下第一的琴声,能与之相和。”
    从那时起,谢景洋的名字便在心底留下了痕迹。
    重生一世,知道对方会通敌叛国,为大夏带来灾难,她以为自己是恨他的。可是,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她明白谢景洋还是以前那个谢景洋。
    他待人温和有礼,心机深沉,似乎每一句话都是有目的,似乎别人每一个反应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明明五感受损,却能算无遗策,帮她救下了钟月华一家,帮她打击杜水柔报了毁容之仇。
    他说会帮她推翻暴君,就真的一步步在部署。他说会帮她安顿百姓,就真的利用太子的暗部势力拯救了无数流民。
    如今,因五皇子的崛起,平复战乱指日可待。
    而他竟然说会给自己一个太平盛世。
    戚弦没办法不动心,曾经被压抑的倾慕种子早就慢慢发芽,成为盘踞在她心间的参天大树。
    “泣颜,我应该相信他的。”
    [是呀是呀,等推翻了暴君,你们就能回京啦!而且他的毒很快就解了,凭借他的能力,肯定能入朝为官,定会福泽百姓!]
    “话是这样说,但我心里总是不踏实。”
    [你还在担心赤鹰国?]
    戚弦点点头,神色纠结,“魏将军说,年前赤鹰国曾有小部分队伍到边境的城镇作乱,但是年后,尤其是四月以后,他们没有一丝动静。”
    “你之前也说过,这世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了,我怕他们会提前进攻。或者,在暗处其实还有我不知道的交易。”
    [弦儿,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嗯,我知道,我也更愿意相信谢景洋。”
    戚弦与泣颜在默默交流着,谢景洋也一直在看着她。
    为了让她自在点,他披着白色亵衣泡在浴桶里。布料贴在身上有些不舒服,但是被水浸透的亵衣有点透明,在血色的药浴下半露不露,血红与白色相间,反而显得更加艳丽。
    他调整了好几次坐姿,想吸引对面人的目光,可惜那人一直低垂着头,只露出一节细细白白的脖颈。
    谢景洋一只胳膊撑在浴桶边,恹恹地歪着头看她。
    忽然,心口一阵刺痛,紧接着便是密密麻麻的痒意袭来,五脏六腑都跟着难受起来,恨不得让人掏空内脏舒畅地用指甲抓烂。
    痒意越来越凶,慢慢演变成剧痛,谢景洋却有点欢喜。
    是触觉,这样的痛楚,戚弦不会放着他不管的。
    于是,他不再忍耐,任由痛喊声溢出嘴边。看到戚弦因担心而抬头,他满意地勾起嘴角。
    “是触觉么?”他听到戚弦担忧的声音。
    忽然,心中一怔,他能看到了?也能听到了?
    仔细感受,身体里面的痛楚依然分明,而口中的甜腥也越发的清晰,空气中除了难闻的药味儿,还有一丝丝淡淡的木香。
    谢景洋怔愣地抬头,对戚弦因道:“我的五感,似乎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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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景洋:知道当时我为什么没有吻下去么?因为我没有味觉,尝不到她嘴唇的味道啊!!但是!但是!我五感回来了!!哈哈哈哈
    戚弦缩了缩脖子,莫名觉得有点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