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公子?!”
    钟越从主位上站起来,激动地走到谢景洋面前,张着嘴瞪着眼,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
    “哥哥?”钟月华眯起眼睛,吐出的两个字有些咬牙切齿。
    “这个,我可以解释。”
    钟大小姐哼了一声,坐在椅子上不再搭理她。
    之前说谎确实不太好,她生气也是应该的。戚弦叹口气,等说清原委后再找她道歉吧。
    扫了眼大厅外掌灯的丫鬟,“钟县令,府上可有稍微隐蔽些的地方?”
    县令府在县衙的隔壁,是钟越和钟月华的住处。
    钟县令是个孤儿,娶的夫人早早地去了,只给他留下一个独女。
    他觉得自己命硬,就没再娶继室,免得害了人家。于是整个府上,只住了他们两个主子。
    府中的事物都是由钟月华打理,下人不算多,除了外院的护卫小厮外,内院只有几个丫鬟给钟月华帮手。
    钟越自然也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于是带着他们到了书房。
    “你们准备支持闲王?”
    听了她的讲述,钟越表示绝对会保密,让他们安心养伤。只是,在提到接下来的计划时,他表情有点微妙。
    “太子和五皇子已死,二皇子因谋害太子被关在牢里。三皇子性格暴虐,刚登基一个月就把赋税翻了一番,还下令召集工匠修宫苑。即便先帝留下的家底厚,也经不起他这般折腾。”
    想到一年后可能出现的情形,戚弦恨不得立刻举了旗帜,将那位屠夫拉下来,然后推四皇子上位。
    大夏百姓原本生活安定,若没有他,也不会被搜刮地无衣无粮,也不会为徭役而妻离子散。
    睿帝嗜杀成性,起初还收敛性子。后来不管是平民,还是朝中大臣,只要说一句反对他的话,必然会招来抄家灭门之祸。
    若不是他沉迷于“千古一帝”的功绩,大肆发动战争妄图吞并他国,也不会造成四面楚歌的局面。
    北有赤鹰国,西有沧国,南有黎水国,东有大和国,每一个都虎视眈眈地盯着大夏。其中赤鹰国兵力最为强盛,另外三国虽小,但他们最后组成了联盟。
    可以想象,上一世在谢景洋联合赤鹰国攻入京城后,剩下的满目疮痍的大夏,定会被他们的盟军一点点蚕食。
    戚弦深呼吸,平复下心绪,“当然,我们不是想逼你参与进来。只是临江县坐拥金矿,与京城相距不远,到时若发生什么事,必定首当其冲。”
    “我明白,莫刺史对金矿也颇为谨慎。”钟越皱眉,手指一下下地敲着桌面,“你们已经联系了太子的旧部?”
    戚弦点头,“令牌交给莫将军了,接下来的事他会处理。”
    她看了一眼谢景洋,补充道:“我们还没有透露谢公子的行踪,目前只有在场的几人知道他还活着。”
    “没有透露是对的,若是你们支持闲王,接下来两方必定会碰头。但是,作为太子暗部的实际掌权人,我建议谢公子暂时不要露面。”
    “为何?”戚弦有些不太明白。
    四皇子向来风评极佳,当年不仅百姓,就连朝堂都有许多人明里暗里支持他。
    若不是他被睿帝囚禁,挂了闲王的头衔淡出公众视野,怕是天下人都要拥护他称帝。
    钟越表情严肃,锐利的视线停在谢景洋身上,“我很想听谢公子的看法,他曾经多次进出皇宫,想必对闲王有一定了解。”
    “让莫将军支持四……闲王,也是他的意思。”戚弦眸色黯然,“他中毒后的情况你们也了解,等到听觉或者视觉恢复的时候,可以进一步讨论。”
    “嗯,目前先想办法解毒吧,我也会派人打听神医的下落。”
    钟越站起来,率先走出书房,“时辰不早了,华儿,快些摆饭。”
    在一旁听得犯困的钟月华站起来,捂着嘴打了个哈欠,“我还以为你们都成仙了呢,没想到还知道吃饭啊!”
    她凑到戚弦跟前,凉凉地说:“我爹这关虽然过了,但是掌家的可是我。若是没有好的解释,当心每天给你窝窝头不配榨菜。”
    戚弦对她眨眨眼,“我是没关系,但若饿到谢公子,当心钟县令和你秉烛夜谈。”
    说完又叹了口气,“可怜的谢公子,都瘦的不成人形了,还只能吃窝窝头。”
    似有所感的谢景洋回头,“戚弦,我好像闻到麻辣的香味,看来钟县令也好这一口。”
    “呵。”钟月华冷哼一声,“这就是传闻中的智谋无双?”
    戚弦淡笑,“你就趁他听不到的时候多说几句吧,以后可没机会了。”
    用罢晚饭,戚弦带谢景洋到客房休息。
    泣颜琴早摆在小桌上,旁边还放着熏香。戚弦回房沐浴更衣后,十分虔诚地轻抚琴身。
    “之前一直在路上颠簸,现在总算有机会好好摸摸你。这是你最爱的栈香,若是能去屋外,找个高处抚琴就更好了。”
    脑中的琴灵忽然出声,[其实,奴家最爱的是蓬莱香……当然,你开心就好。]
    谢景洋靠在床边,闭着眼睛嗅了嗅,“可是栈香?”
    “是的。”
    “不如你身上的味道好闻。”
    [???奴家就说,这丫绝壁是情场高手!]
    戚弦也被他这话吓了一跳,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身上也没什么味道吧,而且奔波这么多日,哪有什么好闻的气味。”
    [呵呵,他听不到。]
    戚弦沉默。
    眼看快到亥时,她决定闭上嘴,集中精神。
    然而谢景洋似乎很喜欢这个话题,“我能在你身上闻到淡淡的木香,像是杉木,是你的琴所用的材料吧。”
    自然没有回应,他也不在意,轻笑道:“我很喜欢这个香味。”
    戚弦被他的笑容晃花了眼,恍惚中,看到了第一次遇见他的场景。
    那年她十五岁,刚刚及笈,被师傅带着参加皇后娘娘的赏花会。
    众贵女没把她放在眼里,没刁难却也没有任何关注。前半场盛会上,她就是一个路人而已。
    当师傅推举她献琴时,旁人都是看在皇后娘娘面子上,装模作样地鼓掌,唯有他认真的期待着。
    一曲罢,震惊了在场人,也点亮了他眼中惊艳的光。
    他笑着说:“我喜欢你的琴声。”
    后来才知道,他是当年三元及第的状元,十八岁的才子谢景洋。
    “所以,泣颜,搞不好他其实喜欢你。”
    [???刚刚奴家在欣赏你的回忆,走神了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琴声,木香,这难道说的不是你?”
    [……亥时了!快弹《安魂》!]
    眼看谢景洋开始吐血,戚弦赶紧收敛心神。随着琴音流淌,他缓缓睡去。
    虚空中,泣颜抹了一把汗。
    她伸出手,指尖闪烁着金色的微光,三道细如琴弦的光丝伸向混沌之中。
    [小姑娘吃醋了怎么哄,在线等,有点急。]
    淮州,范府。
    “你个不中用的东西,一个小姑娘都搞不定!”
    范祁一巴掌打在范有承脸上,气得浑身肥肉跟着发颤。
    “老子平日在莫贼面前点头哈腰,就盼着你能把他女儿娶回来,好给家里涨涨脸面。现在好了,全都被你这孽子搅黄了!”
    边骂边要继续打,范有承只得跪在地上喊求饶。
    范周氏扑在儿子身上,心疼的看着他红肿的脸,眼泪瞬间滚出来。
    她转头指着范祁骂道:“他是你儿子!你怎么忍心下得了手!老匹夫,要不是你,我们一家早去京城了,那么多千金小姐由着他挑!哪像现在,窝在这鸡不生蛋的地方不说,还要委屈我儿娶那个泼妇!”
    范祁被他骂的脸色通红,抬手就想给她一巴掌。
    “打啊!有本事你就打!”范周氏丝毫不惧,反倒站在他面前,伸着脸挑衅地瞪着他,“要不是我周家出钱,你现在能当上司马?怕是还在泥里挖野菜吧!”
    想到每日的花销,范祁怂了,他只能收回手,然后大力踹了一脚桌子出气。
    “吃我周家的住我周家的,还把那些下三滥的女人带到我周家来,范祁你可真是长本事了啊!”
    范周氏还不打算放过他,“当初成亲时说的啥?我不求你一心一意,好歹能多关心关心你范家的嫡长子吧!你要还是这个德行,我就去祖宗面前,让他跟着我周家姓,死了后入我周家的坟!”
    这句话让范祁急了,又不敢发脾气,只得忍着气放低声音,“唉,这点小事,就不劳烦周家祖宗了,娘子别气,咱们一家好好过日子。”
    范周氏冷眼看他,“儿子婚事怎么办?”
    “这……”范祁为难了,“整个淮州哪有比得上莫刺史的人家啊!”
    “还不是你,当初咱们在京城……”
    “唉唉唉,过去的事就别提了!”范祁眼角眉梢都在抽搐,气的不轻,但是又不敢真对着她嚷嚷。
    他忽然目光一亮,“对了,还有一家。”
    “谁?”
    “临江县的钟家啊!”
    “不过是个县令……”
    “虽说是县令……”范祁伸手揽住她的肩膀,“他手上握着一座金矿,据说以前还在京城当过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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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县令:谢……谢公子?
    谢景洋:不……不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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