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讲学

作品:《画骨图鉴

    自打在曾又晴的住宅里挖出一具尸骨后,时光匆匆过了三日。
    总的来说,大理寺近来的日子还算是清闲。
    因为唐玄伊的交待,在曾又晴房里找出证据一事暂时秘而不发,所以大理寺上上下下权当什么也不知道,唯独是沈念七还在做着查验骸骨的遗留工作。
    不过因为尸骨与腐肉一起,所以处理起来多少还是要用些时日,而且由潘久主活儿,所以沈念七也算可以忙里偷个闲。东跑跑,西窜窜,折腾得药博士又苍老了几岁。
    秦卫羽找地方下葬了曾又晴以及其父曾全,王君平被勒令回家与媒婆商讨亲事,而唐玄伊这三天都在闭关思索有关尸骨线索的事。难得出关要回趟唐府,沈念七自是不会放过这个回“家”的机会,于是开开心心地与唐玄伊共赴永兴坊。
    谁料沈念七刚要交待廉叔准备点好酒好肉,却得知唐玄伊此番回府,不过是为了打点一二,去干另一件差事。
    “怎么,不高兴了?”唐玄伊在房间里伸平双手任沈念七帮他缠跨带:“我不过就是去国子监讲学,这段时间,每日都会回府。”
    沈念七从身后瞥了一眼唐玄伊,用力拽了拽,导致唐玄伊身子也跟着后倾几下。
    “我没有。”沈念七嘴硬道,转到正面,又替唐玄伊正了正前面,调整细微褶皱的地方,“你有你忙得,我也有我忙得,有甚不高兴?”
    唐玄伊垂眸望着眼下一脸不高兴,却还嘴硬的沈念七,道:“沈博士难道不是因为见不到我,所以在同我撒娇吗?”他莞尔一笑。
    沈念七翻上眼闷闷瞅着唐玄伊,手上用力一勒。这力道,便是连一贯稳如泰山的唐大理也忍不住闷哼一声。
    “你是我何人?我为何见不到你就要对你撒娇?”
    唐玄伊轻抚吃痛的腰处,平静地凝视沈念七:“何人我不知,但沈博士此时不是正在做只有夫人才会做的事。”他很轻地笑了一声,眼神带了点炙热的诱惑。
    沈念七看得失神,紧忙收回视线,后退半步道:“谁是你夫人啊,唐大理未免太自作多情了……要不是因为廉叔在忙别的事,真诚地拜托了我,我才不会给你穿戴……”
    “哦?”唐玄伊轻侧头,“原来沈博士是被逼无奈的。”
    “不是吗?”沈念七回道。
    “哦。”唐玄伊应声,“方才有一只小手,一直在我身上一阵乱摸,大概是我的错觉。”
    沈念七倒吸一口气,小脸儿登时变得通红:“你、我、我什么时候——”沈念七承认自己是“估测”了一下唐玄伊的身段,但……但……好吧,她确实是吃他豆腐。
    沈念七轻咳一阵,直接带过这个话题,说道:“总之,请大理晚上早些回府,若是晚了,念七便不等唐大理的饭了。”说完,背着小手,大摇大摆地出门。
    走出房门时,恰好遇上了正匆匆赶回的廉均。
    他刚要向沈博士道谢,没想到沈博士忽然捂着脸,一脸哭腔地一溜烟儿就逃得不知踪影了。
    廉均愣怔了一下,几番回头看向沈念七的背影,若有所思地推门进入房间。
    唐玄伊正整理着自己的紫袍,冷峻的脸上露出了轻柔的淡笑。
    廉均脸上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自从沈博士来到大理寺,唐大理的笑容比以前多了许多。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给沈博士准备些他喜欢的酒菜,但酒不可多。”叮嘱一番,唐玄伊拿上外袍,随即在廉均的陪同下上了马车离开唐府。
    沈念七溜达出来,倚靠墙边儿目送唐玄伊,轻叹口气。心中琢磨今日难得休息,既然唐玄伊不在,自己要做些什么打发时间。
    正在这时,一名小厮小跑而来,对沈念七哈腰说道:“沈博士,鄙人是青山刀行的伙计,掌柜的说让鄙人带话儿,沈博士的笛子已经修好,可以去取了。”
    沈念七眼前一亮:“我这便随你去。”她掸掸身后浮尘,随小厮前往。
    在马车中前行的唐玄伊不知怎的心头轻颤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在心中蔓延,他忍不住回头看向已经摸不着影子的唐府方向。
    然而,一切安稳如常。
    ……
    长安城国子监立在务本坊的中央,左邻兴道坊,右挨平康坊,正前端的则是巍峨耸立的“皇城”这块机关要地。皇城中,首位挨着的,便是掌管大唐一切国教事宜、以及对外事务的宗正寺,宗正寺又紧挨御史台与司天监。可谓是一块预示着平步青云的风水宝地,朝堂上大多数的文武官员皆出自这个最高学府,包括唐玄伊、简天铭。
    重返国子监,唐玄伊一是怀着一种前辈提携晚辈的态度,一来想要好好为大唐未来讲讲律法,让他们严守本职,未来少走些弯路。二来是想要顺道物色一些学后可以拉入大理寺供职的可造之材。。
    负责迎接唐玄伊的,是四品国子司业韦天泽、律学博士吕素,以及助教周雄。见唐玄伊来,三人同时欠欠身子,儒声唤了句“大理”。
    唐玄伊看了一眼站在最前面的韦司业,他的双眼露着些高傲却又谦卑的矛盾神情,这种眼神他倒并不陌生,高傲在于他大概拥有“世人皆醉我独醒”的标准学者思想,谦卑在于没能摆脱世间法则,因着想要得到多一些的器重而下意识的轻微谄媚。
    再说助教周雄,乍一看清清淡淡一个人,不仔细看很可能会忽视他的存在。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也猜不透他的心情,在他眉宇透着几分聪慧内敛,有着一副当朝文官的处事作风。
    最后便是律学博士吕素,与前两者不同,虽是律学,但对法似乎并没特别的坚定。没有特别的野心,也没有特别的自卑,像是安安分分在国子监吃俸禄的正经先生。
    唐玄伊对三人颔首微笑,同时摆摆手示意免礼。